却不成想,哪怕他道歉了杨玉也未放过他。
杨玉突然发难:“敢问陛下,诸侯王为何欲起兵反叛?天下因何不安?”
殿中所有人一愣,问对问对,有问才有对,一般是上位者问,下位者对。正常情况应该是景帝问“敢问先生,可有法止诸侯反叛,平息天下不安。”没想到杨玉不按常理出牌,反客为主,反问起了皇帝。
晁错眉头皱成了疙瘩,但不知杨玉用意,只能暂时压制。郎中令周仁沉默垂首,忠实的充当起了背景板。
刘启环顾一周,讷讷无言以对。这个问题再清楚不过了,以为对方明知故问,是在指责他,只能再次认错道:“皆朕之错也。”
杨玉二问:“敢问陛下,如今局面与孝文皇帝即位时如何?”
刘启思考片刻,老实回答道:“不若孝文皇帝其时凶险也。”
杨玉三问:“那么再次敢问陛下,孝文皇帝时是如何做的?”
刘启一时难以回答。
好在杨玉没有一定要他回答,他替对方说道:“高后八年七月,后崩。九月,诸吕欲为乱,以危刘氏,大臣共诛之,谋召立代王,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文帝。”
杨玉先开了个头,然后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沉声道:
“面对帝位从天而降,彼时文帝谨慎至何种程度呢?
一,先问左右,与群臣共议之,郎中令张武,中尉宋昌各有进言,文帝然宋昌言,然疑心未去。
二,报太后与计之,仍犹豫未定。
三,卜之,得兆大吉,仍未全信。
四,遣太后弟薄昭往长安见绛侯周勃,得薄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文帝乃稍安其意,但仍存戒备之心。
五,命中尉宋昌为参乘,同车而行,郎中令张武等六人乘坐官府驿车,一起随行至长安,可谓举代国大臣重将,倾巢而出。
六,行至高陵县,暂停休整,命宋昌先驰入长安以察动静。昌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曰可,先帝乃复驰至渭桥。
七,群臣拜谒称臣,文帝不敢失仪,下车回拜。此为持身端正,不授人以丝毫口舌。
八,太尉周勃近前曰:‘原请间,与王私言。’宋昌回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以示王者无私。
此亦为不露纰漏,不留人口舌也。
九,太尉周勃乃跪献天子玺符。文帝不受皇帝玺符,辞谢曰:‘至代国官邸再议此事。’
彼时少帝在位,文帝为代王,未曾登皇帝位,以王者受皇帝玺符,乃僭越也。故文帝不受,不欲留人口舌也。
十,闰九月,己酉晦(二十九日),文帝进入都城长安,宿长安代国官邸,朝廷众臣共护送到官邸。丞相陈平等人再次跪拜奏曰:‘少帝刘弘等人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应侍奉宗庙做天子。大王乃高帝年长之子,应继承皇统。臣等恭请大王登基为帝!’
文帝再辞曰:‘奉祀高帝宗庙,乃重事也。吾没有才能,不足以奉祀宗庙。希望请楚王考虑一个合适的人,我不敢当此重任。’
彼时楚王刘交尙在世也,其为高祖弟,先帝季父,宗室长者也。家有长者,由长者主持公事乃应有之礼。
群臣三请,文帝才谦逊地按宾主的礼仪面向西,辞谢了三次,又按君臣之仪面向南,辞谢了两次,方即天子位。
三请三辞,丝毫不敢有违古之礼仪。
十一,文帝傍晚入未央宫,当夜便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宿卫宫中。
此为握军队于手中,先解决安危倒悬之事也。
十二,行殿中,夜下诏书曰:‘近来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以危害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大酺五日。’”
说到这里,杨玉停顿了下,格外加重语气道:“此为去不义之名,正群臣之伦,安众人之心也。”
若不下这道诏令,就凭周勃等臣子诛杀少帝的行为,无疑会背上一个弑君罪名,群臣人心惶惶,必会生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