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敛目用绢帕掩着唇低笑,抬头见那男子已经撩袍起身离席,她亦起身朝亭台后水榭走去。她一路穿过甬道,入一小楼阁,进抄手游廊,便至一花圃前,柳姝见贾文鉴立在花圃后面的小亭中。柳姝微笑着上前唤道:“济宽。”
贾文鉴闻言转身,刚想上前随即又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便道:“宴席开始我便看见你了,我不便前去寻你,月初收到你的信我便盼着你来京,我打听了一番却也没你的消息,现下见到你我便舒心了。”
贾文鉴是蕲城人,柳家将她养在蕲城柳家田庄,四年前柳姝女伴男装替她祖母管理田庄,两人意外相识,此后便成了故交好友。
柳姝上下打量了一番贾文鉴,去年年底贾文鉴便入京参加会试,两人一直书信往来,三月殿试后贾文鉴便给她来信报喜,此次夺得二甲进士,先帝创制,凡进士欲优待之,皆需观政于九卿衙门各司,给予禄米,使其深谙熟练朝中各司国之政体,贾文鉴现在正观政于通政司,正七品经历,掌往来文移之事。
“还未恭贺你,蟾宫折桂,不负这三年漫长等待,”柳姝朝贾文鉴拱了拱手,“现下你且安心学习刑名律令,届时堂官考试,定会参酌选拔开送吏部。”
“你知我并不想留京,我想下巡郡邑,”贾文鉴不由皱眉“阿姝,你此次沿途进京定然也见过了,流民层出不穷,民怨沸腾,百姓穷猿失木,我是断然不会留京的。”
柳姝怎会没见过,此番她进京沿途经过西边沿海郍州,当地盛传一首民谣;
富郍江之鲫,富郍山之荈。
鲫鲜卖我儿,荈香毁我家。
采荈妇,采鲫夫,官吏勒刮无完肤。
苍天胡不仁,此郍亦何辜。
鲫何不生别郡,荈何不生别都。
富郍山何日倾,富郍江何日枯。
山倾荈亦没,江枯鲫亦无。
山难倾,江难枯,郍民何以蘇。
柳姝途径之地朝廷利用地方采办进贡,乡绅乡宦如狼似虎,官员胥吏恣意勒索,百姓弃室而蹿,更有白日闭户,商户更是闭门隐匿,郍州骚然,棍党横行。柳姝此番进京,天下之势犹如油煎鼎沸,百姓转徙颠沛,更有为求生存抛妻卖子者,道路萧条。
反观朝中之势,先帝沿袭旧制,封藩赐爵,宗室藩王不得参加科举入仕途,不得参与国事,不得从事四民之业,却要食朝廷禄米,朝廷还要担其婚嫁丧葬,建宫等一切开支,宗室藩王无不锦衣玉食,金鏣玉络,坐食山空却不为朝廷出力。
“济宽,你且沉住气,进士观政短则三月长则岁余,如今郍州百姓骚动,动荡将至,目前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届时凭你对郍州的熟悉,朝中定会用你。”柳姝安慰道。贾文鉴闻言神色倒缓和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