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都城外已有从别处迁徙而来的流民,一老妇人正想要跟茶寮伙计讨水喝,茶寮伙却计不胜其烦的想要将人赶走。
柳姝起身将手中的茶碗放在老妇人手中,又将从腰囊掏出一锭银子塞在老妇人手中,并不听身后的老妇人一个劲儿的称她大好人活神仙,径自离开,只留下那帷帽薄纱随风而动的侧影。
沈逸珩一路远远跟在她身后,见她进了曳城,沈逸珩直跟到玉笙楼,见白衣女子正于二楼小厮交谈,他亦跟着上了二楼,两人擦肩而过,沈逸珩闻到她身上淡淡杜若花香。沈逸珩满腹狐疑,此人明明知道他跟着自己,却只当不知,任由他跟到了酒楼。
沈逸珩见柳姝在二楼阁楼坐下,他亦在寻了个坐处,可就在沈逸珩跟小厮说上一句话的间隙,便不见了人影,他急忙跟去前寻,他跟小厮打听小,厮亦不知晓。
沈逸珩今日本欲问柳姝,不曾想自己竟然撞上她跟别人在一起,他惘然若失的看向张弘毅:“你可有甚么法子?”张弘锡似笑非笑的看向沈逸珩道:“眼下就要去秋狝了,你不如先打听打听这姑娘喜欢甚么。”
“她刚来曳都。”沈逸珩忍不住翻个白眼,他真是不该问这义正辞严的冰坨子,“我先回了。”言讫便打马而去,留下张弘锡摇头苦笑摇头,亦打马回了。
回到清槿院后阿栀帮柳姝梳洗完毕,柳姝便让阿栀下去了,自己刚躺下便,一声兀鹫长啼声入耳,她穿上锦衣,用一根木簪将披散而下的青丝挽起。柳姝熄灭了烛光,掩上门牖,从廊下一跃而起至屋顶,顺着庭院高墙而出,落在墙跟处。
“你又骗我。”来人手执赤樱剑环胸斜倚在树下,帷帽下五官轮廓分明幽暗而深邃,“你故意让我帮你去於奚寻话本子,只身来这虎狼窝里。”柳姝趋步上前冁然而笑:“那我的话本子呢?可寻到了?”
树上兀鹫转动着脖颈,宽大的两翼扑闪有力,一双褐色双眼猛厉,见柳姝上前嘴里咕隆,猝然腾空盘旋而起,好似在煽风点火,俄顷便落于裴宓肩上,用它那硕大冰勾子般的喙碰了碰裴宓的颊。
裴宓愤慨又气恼:“没有,谁让你扔下我,”裴宓收回斜倚着的身子“阿姝,我回去蕲城见你已经离开,一路寻你却没你的半点踪迹,你提前两月动身,还去了哪里?”
“郍州,”柳姝垂眸“我去了郍州。”裴宓眸光森冷看向柳姝:“你……郍州那般寒凉,你最是不喜,”裴宓悲愤填膺“你却兜如此大的圈子,有何事要支开我去办?有何事不能交给手下的人,要亲自前往?”柳姝愧然:“永荣帝不是大昌先帝,他生性暴虐多疑,他耳目遍天下,你何至于冒险?”
“我不惧,”裴宓依然难掩愠怒“你……你可探查到甚么?”柳姝的眸光看向悠远的苍穹:“郍州民生凋敝,硕鼠成群,不复当年。”裴宓柔声道:“你想从郍州下手?”裴宓怒气俨然消散,紧紧盯着眼前之人,心有余悸,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又寻不到她踪迹了,“阁主必定会派人监视,你要如何行事?”
“那就让她知道该知道的,”柳姝温润的眸子蓦地升腾起深不可测的厉色“眼下你先去玉笙楼,你联络血湮吧。”裴宓点头应是,他依然对她的安危忧心忡忡:“我将轩澈和汐洛留给你,群狼环伺,”裴宓见柳姝想要推拒,正色道:“毫无商量的余地!”柳姝笑逐颜开:“好,”眉眼间的那抹厉色缓缓散去,“我的话本子呢?”
裴宓对柳姝无计可施,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一小本册子却不忙递出去,问道:“你可愿让我与你勠力同心,从此不论何时何地都共进退?我知你心中所虑,可你我相识十余载,我可曾惧过怕过?只要我在一天,你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柳姝缄默无言,她何尝不知裴宓心中所想,可她甚么都不敢渴求,她从降生起便注定要在这四海八荒析微察异。
沈逸珩一路打马疾驰至沈府,管家余老远远便听见了他公子的马蹄声,这日他家公子亦没让子焮跟着,此时余老与子焮两人相视而望,今日没人跟在他们家公子身边,两人便等在门房处,担心他们家公子是否会吃醉酒,此番听到了传来急切的马蹄声,两人都如释重负。
“二爷,醒酒汤已经备好了。”管家余老上前牵马,交给了跟出来的门房小厮。子焮茫然不解:“公子,这……不像喝了酒呀。”沈逸珩理了理锦袍大步进了沈府,对子焮道:“查得如何?”
子焮的一双眼睛清亮明澈的盯着身侧的沈逸珩:“公子,这家酒楼三年前便开在安华巷了,我顺着这家酒楼的房契查,这酒楼的掌柜是京畿人士,家中世代商贾之家,并没甚么不妥,至于这东家,却没有任何消息,宾客都不曾见过他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