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还有俩朋友,徐渭也不是老哥一个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英俊的青年,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穿着墨绿的棉袍,稳重大方,另外一个瘦高个子,面容白皙,标准的江南书生,只是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偷眼看看唐毅,又低下了头,
徐渭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过来,把两个人请到了唐毅的船上。
“行之,这位是诸大授,字端甫。”徐渭指着稍微大一点的说道:“人家可也有神童之名,日诵千言,才思敏捷。当年私塾老师出了一个对子:泾渭同流,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端甫应声对道:炎寒异态,夏则饮水,冬则饮汤。绍兴城无人不知,这一次乡试人家可是第二名,状元的有力竞争者,行之可要小心啊!”
诸大授老脸通红,连忙摆手:“在下的那点本事哪敢比唐解元,早就听闻钱老大人和王老大人提起唐解元的大名,心中仰慕,恰巧遇到了青藤先生,就同路前来。一见之下,唐解元果然风采过人,在下钦佩之至。”
一句钱老大人和王老大人,唐毅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感情都是心学门下,怪道能和徐渭凑在一起。
唐毅连说不敢,自己读书日短,还要多多求教端甫兄,诸大授加唐毅一点架子都没有,十分谦逊随和,也心生好感。
徐渭又拉过了另一位,挠挠头,笑道:“行之,你还认识他不?”
听徐渭一说,唐毅也仔细打量起来,突然眼前一亮,惊呼道:“这不是和咱们对对子的陶大临了?”
年轻士子羞愧地躬着身体,真诚地说道:“在下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班门弄斧,所幸有唐公子和文长兄指点,让大临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从上次文会以来,大临苦心读书,此次浙江乡试,侥幸得了第一名。”
嚯,又是一个解元!
嚯,浙江的一二三啊!
小小的一艘船,竟然囊括了应天和浙江两省的精华,真是让人兴奋不已。
唐毅也把曹子朝和王世懋叫了过来,大家都是年轻人,越聊越投机,很快就成为好朋友,索性搬到了一艘船上,一起北上。
六个人都是才华过人,无论是谈诗论文,还是讲今比古,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无一不精,尤其是徐渭更是个万花筒,有他插科打诨,船上笑语欢声,从来就没有断过。
只是进入山东之后,他们就笑不起来了。
原来数月前的地震中运河也受损了,河道衙门正在加紧抢修,只是朝廷的银子发不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样子没有几个月是不行的。
好在唐毅有本事,大家启舟登岸,上了马车,一路疾驰,离着京城就越来越近。
马车上陶大临手舞足蹈,就说道:“我早就听说,成祖爷把京城修的是三头六臂哪吒城,外有九门,皇城四门,三街六市,热闹非凡。我还听说当年修城的时候,惊动了北海的龙公龙母,他们要把京城的水都给带走,大将高亮追出城去,掌中大枪戳破水娄,京城才重新有了水,两条作乱的逆龙一条压在了京城,一条压在了潭柘寺。这回进京啊,我可要好好看看,龙王爷到底压在了哪!还要看看,我大明的京城是何等雄伟庄严!”
陶大临正说得高兴,突然马车一停,徐渭撩开了车帘,往外面一看,就说道:“虞臣,你出来吧,京城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是吗?我可要领略……”
陶大临跳了出来,才看了一眼,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是想象中的京城吗?
怎么一点雄伟气象都没有,满眼都是残垣断壁,高大的城墙碎了一地,到处都是城墙砖,即便是面前立着的城墙也都充满了巨大的伤口,狰狞可怖。
破败的城墙外面,还有无数的灾民扶老携幼,嗷嗷待哺,单薄的衣服不足以抵挡凛冽的寒风,他们瑟瑟发抖,饥寒交迫的母亲早就没了奶水,婴儿吮吸不到乳汁,咧着小嘴嚎哭,女人蒙着脸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