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我叹了一声:“您跟我妈,没少为难吧?”
“别讲这些话,我俩是你爸妈,指定是站在你这边。”
末了,我爸又补充了句:“况且,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凭啥惯着他?”
“也就你老子我现在老了,换做是年轻的时候,他江大发要是敢多喊一声,我绝对把他撂翻在地,再给他几拳。”
……
我们人之所以会痛苦,完全因为内心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受到外在因素折磨——这句废话,是我前段时间在书上读到的。
因为我个人认为,一个人不管处于哪个阶段,内心素质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达到那种,不为世间因素所累的层次。
如果把世界比喻成大舞台,站在舞台上的人们演绎着人生百态,挥发出来的共情,就算是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
所以说,这是一个共情世界。
一个由情构建的世界。
虽然情不止一种,饱含酸甜苦辣,可只要是有心人,必然就会为之所累。
没有人可以置身风波之外,更无人能不染尘埃。
活着,必然就会被各种因素困扰。
……
那天晚上,和我爸在新房子聊了很多。
不仅仅是关于我表叔的事,还有这一年来,村里发生的事。
我们这一房今年打算修祠堂。
祠堂是什么?
或许其它省市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宗族文化,但是在闽广两地,宗族文化深入每个人的心。
不夸张地说一句,在闽广地域,有不少人奋斗的目标,就是为了俢一座祠堂。
我们这里还好,要是放在潮汕地区,那才叫疯狂。
我爸说,老祠堂破旧漏雨,我们这一房的叔公,意思是家家户户出钱修缮一下,按人头比例出钱。
这个方法倒也很合理。
但是从年头谈到年尾,至今也就我们这一户交了一千块钱……至于其他三十二户,一概没交。
“如果他们不介意,这笔钱由我来出。”
我说完这话,看向父亲。
日光灯下,我爸脸上有欣慰,有赞许,但也有为难。
种种情绪在他脸上翻涌,可见他此刻心中的情绪,有多错综复杂。
“有些事,虽然是出自好心……可要是你强出头了,也许不仅无法得到大家的赞美,反而会惹来他人非议。”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中午,族里有一场议事会。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祠堂那边旁观,但记住了,别发表任何意见。”
道理我懂。
枪打出头鸟嘛。
人就是这样,恨人有,笑人无。
太穷会被人看不起,太富会遭人妒忌。
你只有跟他们差不多,他们才会接受你。
所以从一开始,我这人就很少高调过。
仅有一次是去年回家,拜年的时候,为了让那群当初背后看不起我爸妈的人,下跪给二老拜年。
那是我从走出社会以来,头一次铺张高调。
……
晚上九点。
我和苏伊人告别爸妈,开车回到县城,依旧选择那家酒店入住。
洗完澡。
我把修祠堂的事告诉她。
苏伊人听完,直接坐在我腹部上,当场拍板:“俢,必须要俢!而且还要修大一点。”
瞧瞧,这就是纯正的潮汕娘们儿。
她们那里对宗祠文化,比我们这里还要更为强烈。这也是为什么,每次逢年过节,潮汕地区远比我们这里热闹的原因。
“俢是要俢,但也要看看族里叔伯们的意思。”
我扶住她腰肢,笑着把我爸之前的担忧,讲了一遍给她听。
苏伊人点点头:“这种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让他们出钱,犹如拿刀子割肉。”
“可要是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牵头,却又会遭人一起围攻。”
“面子人人都爱……当一个人太过出类拔萃,危害到众人利益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容忍。”
说到这里,苏伊人沉吟几秒,“具体情况明天再看看吧,我个人的意思是,祠堂必须要俢,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儿。”
为什么这样说?
其它地方的农村具体怎么样,我不敢乱评价。
但是在这里,一个房里头如果出一个有钱人,或者是多个,那是一件相当有面的事,甚至会影响到这个房的人,在村里的话语权。
有钱就有权。
如果两样都有,声音自然响亮。
再说修祠堂。
一座祠堂盖好之后,矗立在那里,它的华丽程度,决定了路人对它的评价,一旦开始讨论祠堂,必然就会聊到出钱修建的人。
而祠堂的门口,基本会有一面捐款榜,或者是石碑。
名字和捐款钱数刻在榜上,是不是一件相当有面子的事?
当然,我决定俢祠堂,并不是在意自身脸面。
我只想让我爸的名字刻在上面,这样一来,二老今后在村里,也活得滋润一些。
人呐。
穷就会挨欺负。
以前我家,没少受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