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椅子上,还只敢坐小半个屁股,腰背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直。
这场景看着好笑,但内里还是对于权力的天然敬畏。
「渝州的市面上有些私铸的铜钱流通,刘户曹可知道?!」
杨清源这个问题,就让刘望成紧张了起来,「侯爷,这私铸之币,虽然是朝廷明令严禁的,但其利润之丰使其在民间屡禁不止啊!」
「这事我是知道的!别说是你们益州,就算是神都之中也难免有私铸的铜钱。我说的是渝州郡中大量的私铸铜钱?!」
刘望成强行维持脸上的表情,「侯……侯爷说笑了,渝州城中虽然有私铸的铜钱,但却没有大量泛滥这一说啊!再说了,您也说了,这私铸铜钱是难以避免的。」
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只要不是铁证如山,那都不能承认啊!刘望成可不傻。
更重要的是,私铸铜钱这事很难证实。除非真的是满市场皆是私铸铜钱,且一眼能分辨,不然哪有那么容易证实啊!
「本侯今日差人去渝州城内的大小店铺里买东西了!」
「……」刘望成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杨清源突然说这个是为了说明什么?!
「从这些店铺里找回了大量的铜钱!」
杨清源让人带去的都是银锭,指明了要找铜钱。
「去了一百四十三家店铺,每家都找回了大量的铜钱,随后本侯差人对这些铜钱进行了检查,在其中发现了大量的私铸铜钱,平均每十枚铜钱之中就有三枚私铸的,这个比例可不小啊!刘户曹!」
采集样本,然后取平均数,算是最简单的统计方法了,虽不能说完全准确,但也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刘望成闻言,背后已经有大量的冷汗渗出。
「刘望成,如此大规模的私铸铜钱,你却没有发觉,未能及时上报,使得朝廷财政蒙受巨额损失,你这是渎职!」
杨清源刚刚还和善的面容突然变得冷厉了起来。
刘望成的心态原本就一般,再加上他和杨清源之间巨大的地位差距,立刻被杨清源吓得瘫软在椅子上。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亦是在犹豫,他怕自己说出来之后,有些人不放过他。
杨清源也是这方面的熟手,知道刘望成在犹豫什么,当即开口道,「刘户曹,本侯也是算是粗通武艺,在刚刚张陈两位大人离开之后,本官就以天遁传音之法将你我两丈之外屏蔽。」
刘户曹看着杨清源的双目中透出清澈的无知,他一个文吏,懂什么天遁传音啊!
杨清源只好解释道,「这是一门江湖上的高深武功,此刻我们二人的对话声音不会传到两丈之外。」
对于杨清源这话,刘户曹也是将信将疑,不过杨清源的威名传扬天下,刘户曹也是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的,最终还是信了杨清源的话。
「杨大人,实在不是卑职无能渎职,放任私铸之钱泛滥啊!小人在两年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私铸铜钱。这些私铸的铜钱比之朝廷所铸的铜钱所含杂质更多,更脆、更易折断。」
「既然你已经有所察觉,那为什么隐瞒不报!?」
「卑职当时就已经告知了太守大人!可张太守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刘户曹被杨清源的话吓了一激灵,眼前之人可是能一言决他生死的,甚至可以一言决太守与通判的生死。
「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私铸铜钱追查起来纷繁复杂,难以朔其源头,若是上报,反倒显得他们执政无方,既然这些铜钱并没有真的影响什么,那就不要上报了!」
杨清源没有说话,表示了对于这个说法的认可。
这不仅仅是益州一地,天下的官吏都有这种心态,出了事情先捂起来,不要让上面知道。
能先自己处理的,就先自己处理,或者干脆也不处理了,只要不事发,那就当没事发生。
「那你知不知道这铜钱是何人私铸的?」
「杨侯明鉴!卑职实在是不知啊,卑职只是个户曹,手下就只有几个文书,太守不表态,卑下根本没人手去察查此事啊!」
刘户曹这话术也是官场必备的套路,甩锅。
甩锅不仅仅是上官对下属的,下属也可以甩锅给上官。
当然这是仅限于上官基本要倒台的时候,领导领导,那肯定是有领导责任的。
刘户曹虽然不知道张太守最后会如何,但是就凭这件事,他的乌纱帽就已经摘了一半了,渝州的官场也可能被清洗一遍。
既是如此,那就抱紧杨清源的大腿,掀翻张太守来保自己的小命。
「此事我会查证的,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你的罪责可以减轻几分。」
「谢杨侯!」
刘户曹刚感觉自己身体不是那么虚弱无力了。
杨清源的下一句就让他如坠深渊,「刘户曹,这唐门每年要孝敬你多少银两啊!?」
「这……杨侯恕罪啊!」
刘户曹刚刚还觉得自己渡过难关,结果被杨清源反手一击,打得心态崩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侯,小人也是一时湖涂啊!这才收了唐门的银钱!不止小人,这渝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基本都拿过一头啊!」
「幼,你们这还能拿双薪啊!」杨清源听着心中毫无波澜,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为大理寺少卿之时也有大量的商人权贵送礼,只是他不缺钱,才能抵御这种诱惑。
要说这事,责任在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给的俸禄实在是太低了!
但凡是个正常官吏,都不可能够花,你总不能指着天下每个官员都是海刚锋,都是于延益!
杨清源经历得越多,看得便越分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些事情本不是一蹴而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