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汗八年,正月初八,纽璘趁宋军年节懈怠之际,攻克了简州。
重占成都之后,纽璘相当于扼住了岷江上游,可顺岷江而下,攻打叙州,但他行军谨慎,决定还是先拿下简州。
简州即简阳,有“天府雄州”之称,在成都东面一百里,地处沱江中游。
拿下此地,纽璘便可控制沱江,由沱江直抵泸州,切断了叙、泸之间的联络,进而顺利击败叙、泸的宋军。
还有一个好处是,沱江比岷江更方便运送辎重,可用于今年战事。
纽璘的战略目的与兀良合台相同,顺长江直指重庆府,与另几路大军会合。
首战告捷,蒙军据岷江、沱江上游,开始以牛羊皮制造筏子,对下游的叙、泸虎视眈眈……
这一年是大宋兴昌六年,一直到正月十四,叙州城才收到简州失守的消息。
叙州知州魏文伯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大气。。
“如此,蒙军已无攻打叙州的必要了?”
魏文伯前几日便得到了纽璘要侵略叙、泸的消息,各方传来的都有,甚至还有南边庆符县传来的。
他紧张了十余日,终于得知简州失守了,想来蒙军便可沿沱江而下,直接攻泸州,再去重庆……不对,泸州有重兵驻守,该是泸州守军击退蒙军才对,战火不至于波及到叙州。
魏文伯思考到一半,及时纠正了脑中的想法,正色又道:“本待与纽璘决一死战。”
江春却是问道:“知州所言甚是,但……”
“但什么?”
“但蒙军未必不会攻叙州,一旦让他们在长江以南立足,叙州可就太危险了,陷孤立无援之绝境啊。”
魏文伯这才悚然而惊,一想也是,北面成都的蒙军随时可顺泯江而下,与东面泸州的联系万一被切断了,蒙军再渡过长江,便完全包围了叙州。
“不会吧?”魏文伯问道:“张都统早有准备,到时会迎击蒙军。”
江春的眉头不由深深皱起,小心翼翼提醒道:“兴昌四年,张都统在马湖江大败了。”
魏文伯抚着长须,很是苦恼,试探道:“败了一次,这次该不会再败了吧?”
“岂敢谈必胜?”
“万一败了,蒙军会掉头攻叙州?”
江春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讲来讲去,讲这么久了,这个知州还抱着侥幸,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这辅官便是不如主官好当。
“知州啊,蒙军便是不攻进城,也必定要在叙州境内洗劫一番,到时你我治下子民何辜?”
魏文伯深以为然,心知如此一来,官途可就毁了,遂问道:“依载阳之意,如何?”
江春道:“调兵增援泸州,知州以为如何?”
“叙州兵力守城尚且不足,岂有余力增援泸州?”
江春终是抛出自己的主张,道:“庆符县李瑕屡有战功,可调其协防沱江,知州以为如何?”
魏文伯捻着须尾,思索起来。
江春还在暗地里骂魏文伯是个傻子,魏文伯却忽然问了一个让江春无法回答的问题。
“倘若蒙军是佯走沱江,实则走岷江、攻叙州,又如何?”
江春一愣。
魏文伯又道:“若调走庆符军,而蒙军又兵出岷江,切断了泸州支援的路线,我等岂不亡矣?”
江春张了张嘴,发现这位知州其实一点都不傻。
再仔细一想,这一战很可能出现的结果是,蒙军顺沱江击败了泸州兵之后便直扑重庆了。哪怕要掠夺叙州,有庆符军增援,叙州便有损失、也不会太多。
到时比较各州府的功过,这边也许还算是有功的。
反而是把庆符军调过去,万一跟着张实栽了,叙州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知州之意是?”
魏文伯道:“我等严防蒙军顺岷江而下,调庆符军扼住长江南岸。载阳觉得如何?”
两个老油子你一句、我一句,皆是很尊重对方的样子。
江春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魏文伯说服了。
怎么看,这般布置都更稳妥一点。
他不自觉的微微颌首,道:“知州所言甚是啊……”
嘴里那个“但”字含了良久,江春犹豫着该不该说。
魏文伯郑重道:“莫看蒙军摆出一副攻泸州的样子便掉以轻心,我等宋臣有守土之责,必须保叙州不失。”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