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这兴昌六年十一月,大宋的全盘战局如何,少有人能直观了解。
毕竟,人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对千里之外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
吕文德算是对天下事最清楚的人……之一。
先是西南战场。
去岁,阿术攻打交趾,交趾国主同意附蒙攻宋。今年初,阿术从大理经罗氏鬼国攻宋,交趾却并未依照约定出兵。
吕文德率军阻截,不等阿术至播州,便将这路蒙军击退;
之后是京湖战场。
塔察儿去岁秋攻樊城不利,今春继续猛攻。吕文德由播州北上,与贾似道大破塔察儿大军;
最后是川蜀战场。
十一月,吕文德终于率军溯长江而上,入蜀支援。
在吕文德看来,蒙军攻蜀的三路大军马上要全败在他手上。
纵观整个大宋,兵力已捉襟见肘,处处面敌。
唯他吕文德,辗转四战。
他不仅转任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还建节两镇,官封保康军、宁武军节度使,此为武将之最高殊荣。
因为大宋只能倚仗他。
吕文德,已是大宋武将第一人。
吕家军,已是大宋唯一能战之师!
……
当然,吕文德也看不到千里外的局势。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播州之后,阿术已率三万大军灭自杞国,杀入广西,再次攻宋;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京湖之后,忽必烈已率五万大军南下,直插京湖重镇……
这些坏消息暂时还未传来,吕文德却是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十一月初五。
三万大军溯江而上,直抵钓鱼城下,吕文德立于战船上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还是宋军在清理战场,搜索蒙古溃兵。
王坚虽伤势未愈,已赶到江边相迎,将整场大战前后一五一十说着。
“李瑕?”吕文德忽抬手打断王坚,问道:“确定是知筠连州的李瑕李非瑜?”
“正是。”
“不对。”吕文德道:“朝廷才收到李瑕收复成都之战报,本帅已举荐他为成都府路步马军总管、兼知益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节制屯戍军马……其人该在成都,不可能出现在合州钓鱼城。”
王坚道:“当时他确实赶到了钓鱼城,现今已赶回成都。”
吕文德被拂逆,大怒。
可他大略算了时间,也知王坚不是胡言乱语,一时无言以对。
“继续汇报。”
“是,李瑕援兵赶到,与城中守军阵斩汪德臣……”
良久。
到最后,吕文德脸色愈发难看,只问道:“蒙哥如何死的?”
“战到正酣,暴毙而亡,许是伤势过重。不过,筠连知州李瑕通蒙语,审问俘虏,得知乃蒙古宗王忽必烈命人鸩杀之。”
“可笑,你让本帅如此上报朝廷?”
王坚知吕文德这是何意,抱拳不应。
李瑕曾私下与王坚说过,可将他李瑕的功劳隐去一些,改说是重庆帅府命人支援、指挥此战。
但,王坚不愿。
一是一,二是二。
“末将所言,俱是事实,吕帅可一一核查。”
“为何不趁胜追击蒙军,收复青居、大获等诸城?”
“末将兵力不足。”
吕文德点了点头,道:“王将军一战拒十万敌寇,朝廷必有嘉赏。暂归钓鱼城镇守,安心等待高升……”
“末将不求升迁,只请吕帅……”
王坚打断了吕文德的话,吕文德也绝不让他将嘴里的话说完。
“本帅军务繁忙,你去吧。对了,蒲择之入蜀以来,寸功未立,连失诸城,现已出川解职,四川兵马由本帅节制。”
王坚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