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杀人夺妻李非瑜,他为刀俎我为鱼。”
赵昀冷笑着,走到丁大全面前。
“李瑕就是这般报答朕赐给他的字?”
“臣……臣实不知此事……”
“你不知?贾宝玉家破人亡、薛宝钗至今还在那仗势欺人的顽徒身边以泪洗面,还有多少如他们这般受尽凄苦之人?皆为朕之子民。”
赵昀抬手一指,继续怒喝道:“李非瑜就是这般对待朕的子民?!”
“臣失察……臣有罪……”
“若非看他立了大功,朕便要罢了他的官!你还想提拔他?收了他什么好处?说!”
丁大全骇然,忙道:“臣有罪,李瑕从收缴的战利品中……拿了一幅……王右军的字……”
“哈,哪副?”
“《邛竹杖帖》。”
赵昀愣了一下,怒气却被打断了。
他似觉又怒又笑,终忍不住骂了一声。
“蠢材。”
“臣愚钝。”
赵昀一脚踢在丁大全肩上,又骂道:“不学无术的睁眼瞎。”
贵为天子,他不会如此对待别的朝臣,只有佞幸有此殊荣,能被御靴踢上一脚。
丁大全被踢了仿佛还极荣幸,道:“臣有眼无珠,错看了李瑕。”
“假的。”赵昀讥道:“《邛竹杖帖》在贾似道手上。”
丁大全一愣,那青脸上满是尴尬,忙道:“臣真蠢,连字画都不会鉴别,李瑕……”
“够了,朕没工夫听你说这些无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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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珏的弹劾、李瑕欺男霸女的臭名声,事实上是让赵昀对李瑕的忌惮少了一点。
当然,李瑕毕竟无声望,又不像吕文德兵强马壮,这种忌惮本也不多。
但,赵昀依旧不愿任李瑕为蜀帅。
这不是忌惮少些就能解决的问题。
用人之道,必须从长远考虑。
李瑕太年轻、资历太浅。如今恩赏太过,等新君继位,还如何继续用李瑕?
这才是根本原因,不是忌惮少些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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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到了傍晚,为表示赞赏阎贵妃遣御医给季惜惜看病,赵昀忙过朝政,又起驾受厘殿。
“哈,今日倒有桩趣事。人说丁大全贪婪无度,却是个连字画真伪都分不清的……”
赵昀难得心情不错,捡了这趣事说了。
阎容便笑着追问前因后果。
说着说着,终于是说到李瑕强抢民女,杀人夺妻之事。
“这般恶徒,朕因他功劳,忍着未重惩,他竟还妄图染指蜀帅?”
阎容却是轻笑了一声。
“川蜀的消息到临安可真快呀,这才多久,满城上下都知李非瑜收复汉中了?”
赵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呵,可惜皇后与我肚子不争气。”阎容悠悠然又道:“有些人,真真得罪不起啊……生怕等他继位时,政敌已有一点权柄不成?”
……
只这一句话,赵昀心里便埋了根刺。
他知道阎贵妃曾见过李瑕一面,赐了块玉。
这是他默许的。
因李瑕与忠王有隙,若有真皇子,他必须是真皇子一党。
朝廷每一个人都在排挤李瑕、帮着忠王诋毁李瑕。
仿佛所有人都忘了,皇帝也许还能生出儿子……
但赵昀会让所有朝臣都知道,他们错了!
凤凰现,有王出。
季惜惜已有了身孕。
赵昀想到自己已逾五旬,老来得子……哪怕是即将要有血脉,能做出安排的时间也不多了。
唯有这件事,能够驱使他。
他难得勤政起来,连夜起驾前殿。
“董宋臣。”
“奴婢在。”
“拟旨……吴潜迁知枢密院,催他立刻还朝。”
官家简简单单一句话,董宋臣却要奋笔疾书许多字,把吴潜一生的功劳都写下来。
“拟旨,吕文德迁京湖制置使。”
董宋臣又要写吕文德那一长串的官位,忙得厉害。
笔未停……
赵昀目泛思忖,已下了决心,再次开口。
“再拟旨,李瑕迁四川制置使,张珏迁四川制置副使。”
董宋臣手一抖。
哪怕这一切谋划他都有参与,此时却也不可置信。
李瑕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真的只在三年间便一跃为方面重臣、全权镇守整个巴蜀了?
……蜀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