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不妨。”杨果已站起身来,道:“老夫不信,当此时节,我那些蒙古老友们还有心情安排细作……”谷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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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杨果所言,如今陕西、河南的世侯与文臣们已一片大乱。
忽必烈留守在京兆府的廉希宪、商挺一日数封信急发往开封,请史天泽、张柔领兵支援,抵抗阿速台的攻势。
六月十九日,张柔亲至开封,准备与史天泽计议出兵之事。
才到开封城下,只见城头上大旗晃动,其后,一队人出了城门来迎。
张柔奔到近处一看,却见来的竟不是史天泽,而是张文谦。
“张帅一路辛苦,你我私下谈谈,可好?”
张文谦行了一礼,神色莫名。
张柔心念一动,隐隐已感到了些许不安。
两人于是避开亲随,走上城头。
张文谦踱着步,一直没开口。
最后,还是张柔先开口道:“陕西战事……”
“漠南王已知晓了,张帅不必惊慌。”张文谦道:“阿里不哥占了先手,确是锐不可当,但史帅已出兵扼住潼关,可暂使战火不至于波及河南。只要撑下去,以汉地财赋,我等早晚必胜。”
“润浦兄出兵了?”张柔大讶,道:“但漠南王命我到开封与他商议。”
“是我。”张文谦道,“在张帅出兵之前,是我有些话想问问张帅”
张柔目光闪动,似预感到了什么。
“关乎战事。”
“不,关乎私心。”张文谦微微停顿,问道:“张帅可记得,在鄂州城外时,我便对李瑕之事有过猜测?”
“记不清了。”
“可我已查清楚了。”张文谦一字一句提醒道:“李瑕、杨果、王荛、王文统、李璮、令郎张弘道,以及……额日敦巴日。”
张柔缓缓转过头,脖子都显得僵硬。
他没想到,张文谦这么快便将一切查得彻底。
可笑张弘道拼命想掩盖,竟是这般轻轻巧巧就被张文谦一把揭破。
“蔡州、亳州、开封、微山……”
“伱骗我只身到开封,要做什么?”
张柔猛地警惕起来,手已握紧了刀柄。
“我是文人。”张文谦突然低声提醒了一句,方才道:“还有一桩事,我听说,李瑕向令爱提亲了?”
张柔又是一愣。
他与张文谦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嘶哑。
“仲谦,你我……多少年的老友了?”
“德刚,你听我说,我不会害你,但你必须亲自向漠南王谢罪。”
张文谦的眼神很镇定,语气却不容置疑。
良久。
张柔闭上眼,一把扯下腰间的佩刀,双手捧起,缓缓举到张文谦面前。
“请仲谦转告漠南王……臣有罪,只请保全臣的家小。”
张文谦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有几名蒙军士卒正站在城头上望着这边。
他们见到了张柔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转过身。
……
“没有一件事能瞒得过漠南王的眼睛。”张文谦道:“我们……我、姚枢、赵璧、郝经,金莲川幕府的每一个人,都是漠南王的眼睛,你一开始便该知道,你瞒不住。”
张柔低下头。
他根本就不怕张文谦,他一刀就能将这个文人劈成两半。
但张文谦说这些话,代表的是背后的人。
这个人没有亲自来,但已经带来了可怕的压迫感。
“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我家五郎不该杀额日敦巴日……”
“不。”张文谦叹息一声,“你错在……低估了漠南王的心胸,你不够信任漠南王。”
张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张文谦上前一步,按下了张柔手里的刀,低声道:“在漠南王登基之前,亲自到开平,向他坦诚一切,明白吗?”
“小女之事……”
“答应李瑕的提亲。”张文谦道,“这也是漠南王的意思。”
张柔一愣。
他猛地抬眼,满是不可置信。
“你回复李瑕,你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张文谦道:“让他领汉中归附,待漠南王登基,将会封他为汉中王。”
“但大汗死在李瑕……”
“不,大汗是水土不服病殁的。一切诋毁大汗的说辞,都是阿里不哥的阴谋。”
“既便如此,李瑕也未必……”
“不必管李瑕如何。”张文谦道:“你只要记住漠南王的胸襟气度,他将是中州帝王。而阿里不哥是蛮夷,此战,是中原王朝与蛮夷之战,凡我辈汉人,何去何从,不言自明。”
张文谦一字一句道:“不管李瑕同不同意这个条件,我们要让天下人都明白漠南王的恢弘志向,明白了吗?”
张柔明白了。
如今京兆府腹背受敌,急需汉中为后盾。
比如,汪忠臣、刘黑马若败,至少还能退入汉中,保存实力……
换言之,漠南王急需李瑕归附。
若李瑕不肯,消息传开,赵宋必杀李瑕……赵宋皇帝可没有漠南王胸襟。
李瑕有计算,透露消息给阿里不哥、酿成了今日关中之局面;传聘书于他张柔,欲强娶他的女儿。
但现在,漠南王只有一句话,顺水推舟,便要让李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