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只能算是将帅,现在已开始补足政治上的不足。
因为,他的志向不仅是将帅、政客,他要全面。
不能因为觉得“党争内斗真是太肮脏了”就躲开。
农夫要种地尚且要淌粪肥,那要保护万万农夫的地,一点脏水都不想碰怎行。
要立事,不能怯,不能怯于斗争。
若不如人,那便学,学权谋、学施政,补足短板。
短板补上之后,哪怕还不如人,其它的长处才有机会押上来。
只会权谋,最多只能成为史弥远;
只会施政,最多只能成为文彦博;
只会打仗,最多只能成为张浚;
只会造枪,最多只能成为陈规。
因为这是宋朝。
贾似道说的那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
宋朝之官制,能让李瑕想做的事业,难上许许多多倍。
以官、职来恩养,安文臣武将之心,地方官全是“差遣”,则使臣子无久镇地方之名义。
谋逆难,起义更难,没办法在两股势力间存活。
所以历史的进程是等到一百年后,一个王朝已腐朽、且没有外敌,才能有人改换天地。
因此贾似道才说天下之权在枢密院,他要在宰执之位上只手护山河。
他看得很透彻,可称得上当世聪明绝顶之人。
吴潜亦然,只是比贾似道刚直太多。
李瑕远没有他们聪明,李瑕自认为强处是他并非当世之人。
他有很多先进于当世的想法,民生、科技,但都需要太长的时间去实现。
直到出现一个拐点,即势力大到让朝廷不敢轻易动。
否则在势力才冒头,才有一点点威胁时,必会被抹杀。
因为,宋朝的整个框架就是天然防造反的。
所以需要权谋。
权谋不宜过甚,但不能没有。
它是把保护伞,李瑕需要用它来保护还在成长中的谋逆势力。
这才是他临安之行所要做的。
他不断告诫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是学到权谋,然后用权谋把保护伞撑起来,而不是把一切砸烂、玉石俱焚。
所以,李瑕想要的上策,确实还是要赢得皇帝的信重。
目前为此,上策各项计划,有成功的、有在进行的、也有失败的。
已躲过了张家的离间计、已助阎妃起势成为他的援助;
与吴潜、贾似道还在接洽,争取他们继续支持他为蜀帅;
但丁大全没了,所有需要丁党帮忙的后继计划全都要调整。
……
整场乏闷的朝会,李瑕便是在想着这些东西。
“冤枉啊!冤枉啊……”
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李瑕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此时才发现,原来周震炎这个新科状元也在朝会上。
“诏谕,褫夺周震炎状元头衔,降至四甲末名,任崖州司户参军……领旨谢恩。”
这是流放了。
李瑕回想起贾似道之前眼中浮起杀意,知道周震炎肯定活不到崖州。
他有些无聊地想到……姜饭说的那个临安社团的什么排名,第一名是自己的了。
再转头一看,贾似道正与龙椅上的官家对视了一眼,还点了点头。
嗯,更活不成了。
公主哪是好娶的……
好不容易散了朝会。
李瑕正随着人潮往丽正门而去,头上的官翅半点不晃,步履稳当得像当了好多年大臣。
忽听有尖细的声音响起。
“李节帅留步。”
李瑕回过头看着,施礼道:“原来是孙阁长。”
孙安极诧异,喜道:“李节帅竟还记得奴婢?”
李瑕指了指腰间一块玉佩,应道:“不敢忘。”
孙安脸上笑意更浓。
“陛下说,前番赐宴李节帅,因国事搅了,安排阎贵妃再行操办,那便请李节帅明夜入宫,澄碧殿赴宴。”
一句话,要传达的消息已传达到了。
李瑕于是拱手道:“臣领旨。”
……
之后,李瑕才出丽正门,却又遇到赵与訔。
“今日喜识非瑜这般俊才,一道吃早食如何?”
“只恐耽误了知府公务。”
“无妨,无妨。”
“那,恭敬不如从命……”
李瑕知道,自己与赵与訔这一道走,又要更得罪赵与芮。
但又如何?深仇大恨早早都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