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唯一的皇嗣,心里再苦,也得扶持着走下去……
那不堪入耳的声音渐渐歇了,他大步进大堂,只见赵禥正捧着本书在看。
“殿下在看何书?”
赵禥吓了一跳,连忙又翻到封页上看了一眼。
“孝……孝经。”
“敢问殿下‘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何解啊?”
赵禥苦了脸,拉着叶梦鼎的衣袖,道:“先生,皇叔父说我不会治理国家,以后得靠先生。”
每次都是这句话。
叶梦鼎摇头叹息,之后板着脸道:“不可胡言乱语!若传入陛下耳中,又得鞭责殿下。”
“学生知错了。”赵禥委屈巴巴道。
但叶梦鼎还是感受到了一丝慰藉。
眼前的皇嗣子虽有万般不是,终究能信重忠臣。
让人感到肩上的担子愈发重得厉害了。
“殿下,明日便要下聘……”
“为何又要下聘,不是都下过聘了?”
叶梦鼎抚额欲哭,耐着性子,道:“这次,殿下要娶的是全氏女儿,下了聘,来年便要大婚,加冠成人……”
“先生,我能不能纳胡氏?”
“殿下!”
叶梦鼎大喝一声,压了半天的火气还是爆了出来。
“殿下知不知道?!有人今夜正在谋划废了殿下!又有多少人正在为了殿下而奋不顾身?!能消停几日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骇的赵禥脸色巨变。
叶梦鼎颤抖的双手压在他的肩上,红着眼道:“殿下呐!让老臣看看,这一切都是值得……可好?”
“噗……”
血从一个蒙面大汉胸口喷涌而出。
年儿正站在秋千上与李瑕说话,忽然见一个黑影跃过院墙,被李瑕一脚踹飞出去。
之后,护卫们冲上来,挥刀就砍。
血光四溅。
“杀……杀杀人了……”
年儿吓得险些要从秋千掉下来,李瑕却已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
“没事,别怕,进屋吧。”
“姑娘!姑娘!”年儿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大喊道:“我家姑娘……”
“好了,别喊,她不会有事……你们看好书房,剑给我,莫全杀了,有人逃就追上去。”
李瑕脚步很稳,吩咐过后便向后院大步走去。
年儿急得不行,想从他肩上下来自己走,但推了两把又推不动,慌得不行。
一路上都能听到刀兵相交的声音,护卫们蜂拥而至。
终于绕到了后厢,“嘭”的一声,门被李瑕踢开。
年儿被放下来,一转头看见了唐安安,她这才大哭起来,眼泪不停往下掉。
“姑娘!姑娘没事吧?呜呜……方才……方才……郎君你有没有受伤……”
唐安安正抱着一把琵琶在调弦,抬头看了李瑕一眼,美目一敛,放下琵琶,起身起了个万福,声音平静而温柔。
“见过节帅。”
“嗯,没事了。”
李瑕还忙,拍了拍年儿,转身又向外走去。
年儿一愣,转头傻傻看着他,虽惊魂未定,须臾又担心起来。
“姑娘,他他他……”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
“哦。”年儿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不停拍着胸脯,显然是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又问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
“就觉得,他生年儿的气了。”
唐安安眼中满是苦涩,上前抚了抚年儿的头,叹道:“我不知道,我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
“我了解李瑕,他不是那般好杀的。”
“哈?伱不过见了他两次。”
“两次足矣,荣王府死士杀不了他。”
“本非为了杀他,为了找到他那个该死的爹。”全永坚皱了皱眉,“我只怕在天子脚下闹出这等动静,收不了场,偏荣王要我将动静压下来。”
“兄长如何做的?”
“还能如何?称有盗贼,让御前军去追捕,借机搜查了李府。”
“搜到了?”
“没有。”
全玖低头抚着自己的嫁衣,道:“便该听我的,毒杀了李瑕,何苦闹出这等动静来?”
“呵,那般轻易,你来安排……”
此时天色已亮,全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开始准备接收忠王的聘礼。
送聘的队伍极长,从大内宫城到御街再到杭城大街,堵得满满当当,脚夫多达上千人。
林子就在这脚夫的队伍之中。
他扛着大红木箱子,一步步走进了全府……
“昨夜刺客逃走了四人,最后都进了荣王府。我们追到附近,因荣王府戒备森严,不敢再追。不过,发现其守备有一处疏漏……”
“全府?”李瑕点了点地图,问道:“这两座府院几乎连成一片,可从全府潜入荣王府?”
“是。”高年丰低声道:“林子已经带人去了。”
“动作要快。”李瑕转头看了看窗外,道:“时间不多了。”
因昨夜的一场刺杀,他已感觉到风雨欲来。
“赵与芮敢做到这份上,怕是因为吴潜要动手了……”
选德殿。
吴潜已跪在地上。
“陛下明鉴,臣无弥远之才,忠王无陛下之福。忠王柔选无骨,锦衣玉食处堂之嬉,亦奚足为晋惠也,况在强寇压境之日,其难尤倍。出自庶支,名位未正,臣民具知之,非有不可废者存也,岂言之无择而卤戆若斯哉?”
“嘭!”
御案被整个掀翻在地,杯盘砸得粉碎。
“吴潜!你够了!你现在闭嘴,朕饶你不死!”
吴潜重重叩首,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却还在说。
“臣敢断言……忠王不堪为君,而足以亡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