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毕竟是金国旧都,暂时驻跸于此,宫殿还是非常够用的。比临安大内要开阔大气得太多。
由宣阳门入皇宫,东面是太庙,西面是三省六部,重臣们议事喜欢在门下省对面的会同馆……
“刘公不在?”
“陛见去了,他欲与陛下说,开平城位置偏北,不利于控制中原,定都当定于燕京。”
王鄂讶道:“陛下能答应?”
姚枢抚须而笑,道:“得等平定了阿里不哥之叛。”
“好!好啊。”
“莲花河水量已有不足,难以供应城内官民用水。”王文统道:“若能迁都,该营建一座中原古来未有之大都城。”
“再谈,再谈,汉制始开,要做的太多了,眼下更重要的是阿里不哥……”
“知晓须先灭阿里不哥,但每促成一桩汉制,不由振奋啊。”
众人朗笑。
哪怕许多人都不喜王文统,但这种气氛中,没人顾得上個人私隙。
“阿里不哥……”
下一刻,董文炳大步进来。
“陛下同意开圣政了!”
“振朝纲、肃台纲、饬官吏、守法令、举贤才、求直言、兴学校、劝农桑、抚军士、安黎庶、重民籍、厚风俗、旌孝节、止贡献、均赋役、复租赋、减私租、薄税敛、息徭役……”
众人大喜,气氛登时更热烈起来。
这就是称帝与称汗首先带来的不同。
大蒙古汗国是不会做这些的,只会永远贪婪地索要贡品、进献。
“还有,还有,让我说完,陛下还要崇祭祀,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历代圣帝明王忠臣烈士,陛下皆答应祭祀……”
姚枢背过手,抹了抹眼中的眼水。
这些,他早便知道,但文书正式下来,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祭祀了历代帝王,便是他的陛下承认了眼前这个帝国继承的是华夏正统,这便是法理。
“王公,快拟诏……拟诏……”姚枢哽咽道。
他怕再过一会,自己会哭得说不出话来。
王鄂连忙抹泪答应。
“我拟完这封建元诏书……”
“建元诏书……年号定了,诸公,我等请陛下改国号如何?!”
“国号?”
“中原正朔!岂可再称蒙古?”
“国号……国号……”
姚枢也极为想要更改国号,且早已与忽必烈提过。
但此时他还是不停摆手,好不容易才安抚住馆中同僚……
“诸公啊诸公,且都莫急,基业草创,当与陛下一心,先平阿里不哥之叛。陛下答应过,平叛之后,中州正朔自该改国号。”
“……”
基业草创,这些士大夫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心情激荡,良久不能平息。
撒过泪,才想继续议事,王鄂已拿起他的草稿吹了吹。
“诸公可愿听建元诏书,或等下诏之日?”
“请王公允我诵读。”
王鄂笑着,将手中文稿递给王文统,馆中群臣遂纷纷恭听。
“朕获缵旧服,载扩丕图,稽列圣之洪规,讲前代之定制。建元表岁,示人君万世之传;纪时书王,见天下一家之义。法春秋之正始,体大易之乾元。炳焕皇献,权舆治道。可自庚申年正月初一,建号为中统元年……”
听着听着,姚枢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失态,掩面出了会同馆。
他站在廊下,抬眼望天,心潮澎湃。
追随忽必烈十年,他终于与幕府诸公合力将这一代雄主变成了汉人君王。
成吉思汗铁木真是不是汉人君王?
忽必烈可以追封铁木真。
至于算不算?后世承认不承认?铁木真自己又承认不承认?
都不好说。
但忽必烈是。
忽必烈已诏告天下,亲口承认了自己是中华之人,这在法理上已不容辩驳。
故而,姚枢有底气说一句,华夏衣冠未灭、中州正统未断。
所欠的,唯剩天下一统了……
堪与陛下敌手者,唯阿里不哥而已。
对于姚枢而言,此为中原王朝与蒙古蛮夷之争。
他的陛下已兑现了许多承诺,到了北人汉人出力之时了。
整理了胡子,姚枢转身,重新走进会同馆。
……
“阿里不哥已犯了第一个大错,他本比陛下更早得到先皇身殁之消息,奈何失之于果决。今陛下以‘最长最贤’之名份登基,待其得到消息,必仓促来攻。陛下可从容应对,以有备击无备矣。”
“此战,阿里不哥必分后两路,东路军自哈拉和林逾大漠而南进,至于西路军犹驻于六盘山……”
“西路不足为虑矣,浑都海、阿速台已错失良机,刘黑马、汪良臣足可守陇西……”
姚枢听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去信招降的那个宋将李瑕还未肯归附,不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