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执剑在手,又向前一步,踏在了门前第五块石砖上。
他面容显得很疲倦。
转战大理两个多月以来,庆符军都没遇到太大的伤亡,仿佛一切都很顺利。
少有人想过,这种顺利是李瑕付出了多大的心力,才有的结果。
他始终谨记兵法所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日夜埋首于地图,分析情况、定制方略。
每一个选择会遇到多少变数,各种变数要如何应对,都是他呕心沥血反复推敲过的。
但算得再多,最怕的就是意外。
这种乱世,每个人都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先来。
“啊。”段兴智一声轻呼。
“咔。”
三枚弩箭激射。
破风声已到李瑕眼前。
电光火石间,李瑕手中长剑猛扫,打落一枚弩箭。
“叮!”
“噗、噗……”
还是有一支弩箭,狠狠射进李瑕披肩与袖甲之间的皮革里。
他手臂一麻,同时也听到一声痛叫。
许秃瓢正在李瑕边上,肩胛中了一箭,连退了两步,摔坐在地。
“保护县尉……”
“嘭!”又是一声重响。
郑慧缘在按下暗格的那一刻讥笑了一声,猛地一头撞在墙壁上。
这一撞她用尽了全力,整间屋子似乎都因此颤动了一下。
郑慧缘头破血流,倒地而亡。
没有言语、没有留恋,她死得极是决绝。
“慧娘……”
段兴智张了张嘴,想哭,想嚎,可哭不出来。
恐惧已压过了他数年来对郑慧缘的宠爱,这一瞬间心里有愧疚、有悲伤,却也有庆幸。
他心疼得厉害,却又觉得……她至少不必再受苦了,就让她以为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也好。
眼下更重要的是等李瑕毒发身亡……
“慧娘,你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
段兴智喃喃着,转向李瑕。
他先是看到李瑕手里的剑,想到这一剑劈开弩箭的迅捷之势,他终于酝酿出泪水,大哭出来。
确实是没想到李瑕有这般灵活的身手,但只要射中一箭也就够了。
段兴智又迅速瞥了一眼他臂上的血迹,低下头……
“狗贼!你好大胆子!”周围的庆符军兵士大怒,执刀而上,逼向段兴智。
“住手。”李瑕喝令道,“暂留他性命。”
话虽如此,他执剑上前,又是一剑刺进段兴智的大腿,搅动了一下。
“啊!”
段兴智的痛呼声中,李瑕盯着他的眼,道:“你猜得不错,你还有用,我不会杀你。但能让你比死还痛苦,老老实实把牌符拿出来,我们得走了。”
“好,好……别杀我,真不是我主使的,慧娘是我平生挚爱,平生挚爱,但她……我会带你们离开大理……”
李瑕渐渐觉得头很晕。晃了晃脑袋,
他转过头,看到许秃瓢嘴唇发白。
“箭上有毒。”
李瑕喃喃了一句,俯身拾起被他劈落的那支弩箭,抵在段兴智脖子前。
“解药。”
“我我我我……”
“不给,你就死。”李瑕手一递。
段兴智感到那冰冷的弩箭已贴在他的皮肤上,身子不由颤抖起来。
他对上李瑕的眼,感到李瑕是真的要杀了他。
算来算去,却没算到这一点,段兴智骇极,终于喃喃道:“没……没有解药……但真不是我……”
“那我们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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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