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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水利,先是秦时所修的郑国渠,引泾水灌溉关中北部的农田,之后历代完善其水利,汉代时修白公渠、唐时修三白渠。
正是这些水利,使原本贫脊的关中一度变得富庶,利在“衣食京师,亿万之口。”
宋承平之时,修了丰利渠,溉灌泾阳至富平七县田地三万五千余顷。
八月初三,富平县郊外。
吴泽领着临安来的官员们到丰利渠边见李瑕。
奚季虎望着远处的牧民,问道:“关中似乎有不少胡人?”
“不错,金国与蒙古留下的胡人,剃发左衽的汉人,以及俘虏,行商,关中的风物与江南大不相同矣。”吴泽道:“姑父再看那边,那些牧民都是沙陀人。”
“秦王在这边吗?”
“渠边那位便是。”
隔得虽远,奚季虎一眼便找到如鹤立鸡群的李瑕。
“果然是绝世之英雄人物。”
“那当然,秦王明睿,文武双全……”
陆秀夫听着他们说话,感到这种英武之主所带来的自信、生机勃勃的气氛,与临安真是完全不同。
然而,奚季虎策马行近,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李瑕穿的窄袖戎装,正带着一群人在围观一头公牛与一头母牛……行敦伦之事。
“这是在做什么?”
“培育黄牛,改良品种。”
其实江南养牛很厉害,奚季虎对此也略知一二,很快便指点着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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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瑕与吴家子弟说过话,陆秀夫才单独与李瑕详谈。
“朝廷已册封秦王之爵位,可见官家与诸公对秦王有包容之心……”
说了好一会,他捧出在船上写就的谏书,请李瑕过目。
“我也有许谏言想劝告秦王。”
但李瑕接过,只扫了两眼,便道:“扫除奸佞、君臣相得吗?看来你还不知,临安那边,叶梦鼎、江万里等人俱已被罢免了。”
“什么?老师他们……被罢免了?”
陆秀夫不可置信。
他登船之时,才听得江万里等人传来的好消息,要扫除奸党,规劝官家。
如今这才刚到长安。
“会不会弄错了?秦王得的消息也许前两年的?”
“我的情报比你乘江船而来快些……”
李瑕说了临安的情报,让陆秀夫平缓了一会情绪,道:“早与你说过赵氏社稷没救了,别再抱这种期待。”
陆秀夫惊愣在那里,脑子里已只回荡着这句“赵氏社稷没救了”。
他呕心沥血想挽回局面,但只简简单单一句回应,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
李瑕随手把那谏书又塞回陆秀夫手里,道:“我没时间再听你说这些,也不希望你再去想这些。这是乱世,救民、驱虏、平天下尚且来不及。因要换掉那废物皇帝牵扯了些气节、道统,争来争去,我已厌烦了,够了。”
听得这话,陆秀夫既失望又惭愧,脸色一黯,仿佛心灰意冷。
他低下头想了良久。
忽然,他喃喃道:“彧岂不知魏武之志气,非衰汉之贞臣哉?”
随着这句话,他的颓气开始消散。
他终究要比别的年轻人坚强得多,很快已在自我调整。
“良以于时王道既微,横流已极,雄豪虎视,人怀异心,不有拨乱之资,仗顺之略,则汉室之亡忽诸,黔首之类殄矣……”
陆秀夫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默背着什么。
李瑕不太听得清,也不太听得懂问道:“你说什么?”
而陆秀夫默念着,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些苦意,眼神还有些迷茫,但渐渐恢复了坚定。
极短的时间内,他竟已调整好了情绪……
“我想明白了,秦王说的不错,沧海横流,生灵涂炭,怎可只顾赵氏宗庙?”
说着,陆秀夫拿起手中的谏书,撕开,将它成两瓣,之后撕成碎片,随手一抛,抛进河渠里。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让过去的过去。
心里反而轻松了下来。
“今日归秦,唯愿佐秦王驱胡尘、匡四海,救天下百姓。”
“好,君实能回来,我很高兴。称王之事早便过去了,不必再理会朝廷那点争斗,来看看我们新铸的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