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历史的争论者们仍然试图以高屋建瓴的姿态去解析当时的局势,因此他们有了这样的结论:一方面,他们将俄国看成无法与之达成任何协议的野蛮国家,甚至认为俄国应该归于亚洲;另一方面,他们又倾向于将这个由彼得大帝创造出来的强大帝国纳入自己的阵营,即便是一个不甚理想的盟友,也是一个有达成协议的可能性并且将来也是他们必须依靠的盟友。法国必须重视这个国家,可以适当让步,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在维斯瓦河做出让步——这意味着大幅度的出卖波兰人的利益。但两派都一致同意这种让步要有底线。至于德勃格利伯爵,他长期居住在波兰,已经将波兰利益同法国利益视为一体,更重要的是将其同波兰某个党派视为一体,这个党派正好反对俄国以及亲俄的恰尔托雷斯基家族。
10月,波兰国王向波兰大使秘密发出一封正式指令,召回波尼亚托夫斯基。洛必达侯爵向皮埃尔神父写道:“波尼亚托夫斯基被召回了,但我们的行动必须继续……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一定会引起别斯图热夫和大公夫妇的不满……我必须告诉您,德勃格利伯爵在这件事上太过积极,在他看来,反对波尼亚托夫斯基和恰尔托雷斯基家族是对自己党派应尽的义务。”总之,洛必达认为德勃格利“一贯目中无人,对同事太过傲慢,他就是一个外使,却每次都拿自己当外交官。”在同僚眼中,这位威风的外交官还开了不恰当的玩笑,因为他写信给迪昂说:“您或许觉得我们召回波尼亚托夫斯基很奇怪,但请他火速回来,我很想见见他,以便祝贺他在对外谈判中取得的成功。”
不过,波尼亚托夫斯基没有离开。他假装卧病在床,周复一周,月复一月,迟迟未辞行。这时发生了一件改变欧洲战场局势的事情——罗斯巴赫战役。战争之前,法国在波兰和俄国说话都是很有威信的,至少是受到尊重的,但是现在法国却不得不降低身份。
法国那边不再强制召回波尼亚托夫斯基。别斯图热夫提醒叶卡捷琳娜这是波兰国王的首相传达的命令。叶卡捷琳娜冷冷地说:“看来波兰首相就算丢了饭碗也要使您高兴。”别斯图热夫则表明他必须捍卫自己的地位。叶卡捷琳娜说道:“如果您能遵照我的吩咐,没有人敢动您。”从她这番话可见,法国的势头过去之后,俄国明显占了上风,叶卡捷琳娜也渐渐具备了未来女皇的风范。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波兰国王的首相布吕尔确实在取悦别斯图热夫,波尼亚托夫斯基收到诏命留守俄国,一切回到原轨。洛必达侯爵失去了影响力,无意再在这样的局势中挣扎。他也不想力挽狂澜,甚至都不愿尝试着挽回同大公夫妇的关系,在他眼里只能看到“一片充满暗礁的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宁的感觉其实和这位侯爵大人也大同小异,波尼亚托夫斯基寻找了那么多的借口只为留在俄国,如果说他们有别的企图和阴谋,海宁是万万不肯相信的。为此他必须积极主动的采取所有可以想到的措施,将这位该死的王子殿下赶回他的国家去。
然而这个时候的他,还在遥远的西贡负责梳理战争之后的治安问题。这是他接下来一系列战略决策的重要一步,容不得他有丝毫分心的想法。哪怕是历史上钉钉有名的罗斯巴赫战役即将打响,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够离开的可能。
罗斯巴赫战役实在是牵扯到了太多人的关注,即便不是像海宁这样的穿越者,即便不知道它即将发生和将会拥有的意义,那些欧洲的贵族们也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到了这场战役身上。
对于海宁来说和欧洲贵族们一起考虑罗斯巴赫的事情,意味着他必须将自己的目光跳到一个多月之后,但在这一个多月里,他并非是无事可做的,正如之前所陈述的那个观点一样,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许多重要的事情在发生。但欧洲的事物却不能如此割裂的拿出来讲述,因为那是一个连贯而有力的过程。
在10月的中下旬,就在腓特烈二世和他的几位诗人朋友在最进行着最后的告别之时,一支由哈迪克伯爵所率的克罗地亚军队,正向柏林推进,而且谣传瑞军和法军同时向普鲁士的首都集结。腓特烈二世在此处原来部署了一支卫戍部队,但力量过于薄弱,根本不足以抵挡如此的攻势。一旦柏林陷落,他在那里的武器、弹药和军服之类的补给品,将会落入敌人手中。他快马加鞭,前往救援他的家人和这个城市。途中,他又接到情报,称并无法军或瑞典军向柏林移动的迹象;而哈迪克停兵城郊,在强取柏林交付的2.7万英镑后,心满意足地带兵离去了。另外,又有令他欣慰的消息传来:阿普拉克辛所率的俄军,在疾病和饥饿的威胁下,已自东普鲁士撤回波兰。而所传来的消息,比较不愉快的是:苏比率领的法军已开入萨克森,并劫掠西部各城,而与萨克斯·哈德伯豪森统率的帝国军会师了。心事重重的腓特烈二世改变行军路程,领着他的军队抵达莱比锡以西30英里的罗斯巴赫附近。
在这里,他那支仅剩下2.1万人而且已疲惫不堪的部队,终于面对面地跟4.1万名法军和“帝国军”遭遇。即使如此,法军将领苏比仍劝告大家少安毋躁,不可冒险。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继续回避腓特烈二世的主力,如此可以使其疲于奔命而把精力花费在无用的行军上面,然后人力物力均占有压倒性优势的联军,可望使其就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阴险的策略,因为它舍弃了一切贪婪的风险,支用最低廉也最有效的方式袭击对方,虽然这将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但法国的物质基础完全可以支撑这样的消耗。之所以会制定出这样一个策略来,是因为苏比深知自己的部队杂乱无章,而“帝国军”大多数是新教徒,对与腓特烈二世的战斗,丝毫没有热诚可言。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位蓬帕杜夫人的狗腿子一样深悉战场上的各项细节,日耳曼统帅哈德伯豪森就一直在请求出击,考虑到两国的关系,根本不可能用稳固来形容,所以苏比王子不得不最终答允。这位德国元帅领导他的部队绕了一大圈,去攻打普军左翼。在罗斯巴赫一座房屋顶上观战的腓特烈二世,随即命令赛德利茨所率的骑兵,执行一项反攻敌人右翼的行动。在丘陵的掩护下,以训练有素的速度前进,仅有3800人的普鲁士骑兵竟把联军冲垮了,并在其重整阵容之前,予以击溃。法军赴援不及,终为普鲁士的火力部队打得溃不成军;90分钟之内,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罗斯巴赫战役就此结束(。联军仓促撤退,而在战场上,遗留7700具尸体;普鲁士军队仅仅损失550人。腓特烈二世下令善待俘虏,并邀请被俘的军官与他同桌共餐,并以法式的优雅和机智,请求大家原谅菜肴的不够:“但是,绅士们,我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又来得这么多。”
能把俘虏亲手送到一位战神的手中,而且送的这么快,送的这么多,对于奥地利和法国联军来说,也算是一桩小小的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