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尾,她看看时间,神情微恙,钱多多那边还没有动静呢。
……
因为今天跑了八百米,累的舍友们都睡着了。
钱多多蹑手蹑脚地下床,放轻动作去了阳台,思绪繁乱。
该不该告诉姜黎真相呢?
垂眸,她把睡衣的袖子往上挽了挽,指腹压在血管的位置。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从小丁村离开时,钱多多并不是一个人。
准确地说,她是被人从村子里救出来的,在那场风波里,家里人出了先后出了意外。
清晰地记得,父亲弥留之际抓住人家的手,有气无力。
“道长,求求你,看在我们钱家多少辈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将多多带出去吧,求你了。”
也算是有并肩作战的情义,人家点头答应了。
然后父亲推开钱多多想要搀扶他的手,咬紧牙关,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坐起来,指向村里大大小小的坟包,厉声让她跪下。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膝盖露出来,钱多多跪下,忍住石粒磨得疼。
“爸。”她胡乱用袖子擦着眼泪。
父亲动作迟缓也跪下来,他先是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把目光放在刻有“钱家墓”的石碑上,一字一句。
“多多,我要让你发誓,从今往后不准再回来小丁村,更不准让别人知道你的事情。”
钱多多看向父亲快要止血的伤口,抽泣着,无助地又喊了声“爸”。
“我让你发誓!”
在父亲严厉的注视下,向来听话的钱多多努力挺直小身板,有模有样地发起了誓。
等她说完后,父亲好像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他艰难地往前挪了挪身子,笑起来尽是苦涩,言语间裹挟着太多的无奈以及恳求,“钱家的祖祖辈辈呀,后人钱开求求你们,庇佑……庇佑多多这个孩子,不、不要再让她牵扯进来了。她、她是无辜的,我的女儿是无辜的!”
最后凄厉地喊出了这一声,父亲身子顿了下,然后往前摔去。
“爸!”钱多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以她的小身板根本拉不住父亲的,幸好还有道长帮忙。
可父亲已经没了呼吸,再也醒不过来。
天上开始飘起了雨。
后来,在道长的帮助下,钱多多将钱家人的骨灰带离小丁村。
浑身都被雨湿透了,她小小年纪却十分固执,不让道长帮自己遮伞。
钱多多站在小丁村的村口,跪下来,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可怜地浑身发抖,“我没有家了。”
道长想把她带走的,但钱多多死活都不肯答应,央求他将自己送去孤儿院。
明明答应过父亲忘掉小丁村的一切,可她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是想忘记,记忆去格外清晰。
每每午夜梦回,那年夏天的事情就不停地在脑海里重放。
钱多多从往事中抽离,抚了下垂到身前的长发,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抱住自己的手臂。
“爸,小丁村又出事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角有泪水滑落,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