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怎的起身了。郡主还没好全,若是受了凉可怎么是好。快些回床上去,把药喝了再歇会儿吧。您这一晕就躺了小一旬,身上可没力气。”
顾西影抬眼看到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领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撩帘子进来,声音还没落地,便来到了顾西影身边,作势要扶她。
“沫雨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晓得给郡主披件衣裳。”
沫雨低了头脸一红,便要认错,顾西影却道:“不怪她,是我不愿披衣服。如今都四月了,屋里也不冷,嬷嬷您就放心吧。”
进来的这位王嬷嬷是顾西影的母亲,国公夫人萧氏从小带在身边服侍的,后来一路跟着萧氏陪嫁进了国公府,曾是萧氏房里的大丫头。
原本王嬷嬷到了二十岁就要出府嫁人,可是还没到出府的年纪那与王嬷嬷定亲的小副将就随国公爷出征死在了战场上。从那天起王嬷嬷就自梳了头,发誓一辈子跟在萧夫人身边。等到顾西影长到五岁,萧夫人见顾西影房里正好也缺个管事娘子,便又把王嬷嬷给了顾西影。
这位王嬷嬷后来怎么样了呢?
顾西影眯着眼想了前世王嬷嬷的结局,好像是在天晟八年的时候,因为周广煜唯一的侍妾小产,被攀咬诬陷是下手的罪魁,让暴怒的周广煜下令杖毙了。
那天自己似乎被因为什么叫进了宫,回来之后就得知自己的贴身嬷嬷被周广煜杖毙的事,气愤之下与周广煜大闹了一通,几乎决裂。
是了,他气我毫无怜悯之心纵容仆妇害死了他的孩子,我怨他只因一面之词就杖毙了看着自己长大的贴身嬷嬷。
后来的事情便越来越偏离原本的轨迹,没有谁去细想周广煜刚刚班师回朝没两天,甚至不消十来天又要出征,怎么刚好侍妾就在这个当口没了孩子,他军务繁忙得恨不得长在王府外书房又是怎么恰好出现在血迹未干的事发当场的。
这一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一出,总要护得王嬷嬷平安无事才行。
顾西影自顾自的想着,这边王嬷嬷见说了话都没有回应,连喊了两声“郡主”,顾西影回过神来,问:“什么?”
王嬷嬷道:“郡主还是把药喝了去歇着吧,这说着话就走了神,可见是身子撑不住了。太医们可都说了,这受了大惊吓最重要就是安养着,把精气神都养回来,不然容易落下个神虚气短的毛病,郡主千娇万贵的最是要当心。”
顾西影笑了笑没做声,拿了王嬷嬷身边那小丫鬟捧着的托盘里那漆黑的药,眉头也没皱的喝了下去。
抬眼却见那小丫鬟放下托盘又转身捧了碟蜜饯,接话道:“王嬷嬷说的正是呢,郡主如今还没大好,是要多休息的。郡主喝了药口里苦,如今不能喝蜜水,吃颗蜜饯冲冲味吧。
昨日里刘太医还说了,郡主醒了开始喝这药,喝罢了这贴药郡主就该好了。要不是这刘太医治疗惊厥之症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从没有好不了的。恐怕不管太医署的张医正是不是在奉圣夫人府里瞧病都要被国公爷给请来了。”
那小丫鬟与自己一般大,明媚的脸上挂着生动的笑容,眼里闪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纯真,看起来叫人赏心悦目。顾西影却记得,最后那几年,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稳重,最后一头碰死在灵堂里那满脸是血的绝望。
顾西影脑中闪过这艳丽的画面,觉得就像是一场让人无力的梦。
顾西影没有动那蜜饯,轻轻吸了口气站起来,示意晚晴扶自己去那临窗的塌上,“床上躺得身子都僵了,想着大夫说过还是该活动活动,到惹得你们一个两个怕我磕了碰了的。又当得是我胡闹养不住性子了。”
靠着织花缎面翠玉色洒金遍地的靠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说道,“晚晴,这些日子我病着,糊里糊涂的,母亲可是又罚你们了。今日好不容易我能起身与你们说上几句话,你倒是又想让我一睡不起了。我看你是这两日看着药罐子,把你熏得心里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