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原来还有连你陆明止都插不进针的铁板,难得。”江衫端起茶,拨开浮沫,慢悠悠品了一口。
“晌午那阵我便觉着奇怪,你一向不爱管平头百姓的闲杂事,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去救辛生,总不至于真瞧上他的美貌见色起意。说吧,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陆禁摸了摸下巴,一阵恶寒:“……你别说得那么恶心成吗。”
“以前听洛二恶名,只道她是跋扈,今日无聊之下看热闹,忽然发现她有点不对劲。”他说着找了根逗鸟的花绳,抛给江衫:“你要是想把一个人的腿抽成残废走都走不动,你会怎么抽?”
江衫不耐烦地晃了晃花绳扔回给他,意思是:别卖关子有屁快放,不然抽的就是你。
真寡淡。陆禁叹了口气。
“她握鞭子的手都快脱了鞭柄,这样极不方便使力,又容易使武器脱手而飞,哪个人打架会用这吃力不讨好的手势?更何况她爹是洛震天,将军家的女儿,不至于如此笨拙。”
“我笃定有猫腻。”陆禁卷起花绳,绕了一个结。
江衫:“就凭这个?”
陆禁:“当然不是。我想起祖父多结交今科试子的吩咐,好人做到底去看辛生,谁知道碰上个同样是给他雪中送炭的女子。明明是好事,却送得偷偷摸摸,况且……”
江衫:“况且?”
一个是一身锦绣红衣裹得曲线玲珑、却不肯好好穿戴衣裳的骄狂恶犬,将军幼女;一个是乐善好施却来历成谜,躲在不合身的黑色斗篷中、一见人就落荒而逃的“小仙女”。
恶犬张扬如火,恨不能向所有人昭示存在;小仙女则低调似尘,拼命把自己藏进地缝。
两个从气质到打扮迥然相异的女子,却因为费尽心思的手下留情与躲躲藏藏的善意有了联系。夜色毕竟深重,其实陆禁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没有看清仙女和恶犬的身形是否相似,那也太过唐突佳人。
——但他分明有种直觉。
陆禁来回拨动着桌上雨犹未干的纸伞,扯了张纸画下伞柄上刻的那朵玉兰花。
江衫听完了他一番分析,半晌无语,最后发出了终极一问:“就这?没了?”
陆禁点点头。
听八卦的兴致褪下去了,揍人的冲动升起来了。
江衫出身齐王府,爹虽然不务正业天天求仙问道,终归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从小教导儿子言行皆遵循礼数,身不做不雅之举,口不出无礼之言,这样教养起来的不能说是完美无缺,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偏生陆禁是个浇了猪油的火星,再是从纸上裁下来平扁扁没脾气的人见了他也得炸,他似乎天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江衫骂了一句,气急败坏道:“你闹了半天就为这么点事深更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陪你搁这儿瞎猜?还打发我上门去刺探一个闺阁女儿的私事!?”
江米糕跟着扑腾起翅膀,一阵鸟毛气扇得陆禁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赶忙按住这对炸药包:“咋老说话那么难听呢?我是觉得她小小年纪很不容易,别是受了家里逼迫平白委屈,说不定此事查明,我们就是挽救无辜少女出火坑的大善人呢?”
江衫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要走,江米糕不用招呼,自己扇两下翅膀,稳稳蹲在他肩膀上等着搭便车起驾。
陆禁眼见把人惹毛了,生怕前锋撂挑子不干,杀手锏适时地掏了出来:“衣锦兄别走别走!你看这是什么。”
江衫听见一声长剑出鞘的清越铮鸣,本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果然是把好剑。
大鱼咬钩,陆禁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不曾见过洛公子,只听说过他人生得秀气如女孩,不过到底是将军府的男丁,投其所好,送这个八九不离十。”
江衫拔出剑身,并指抹刃,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带走了,明天拿去给他。”
陆禁把剑鞘递给江衫,顿时看他的黑煤球都顺眼不少,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温柔地摸了摸那小鸟羽毛:“慢走,等你们的好消息!”
江衫:“不过还有一事。”
陆禁:“什么?”
江衫把江米糕从肩膀上薅下来,面无表情道:“跟江米糕赔不是。你以为我忘了?”
陆禁:“……”
你这么举着剑跟我说话,我还能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