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会儿天还热着,可等地里的庄稼收完,刘家的新屋盖好,天气就渐渐转凉了,原先她家一天能卖八桶冰粉,后来是六桶、五桶的递减,直至今天早上,狗娃哥过来说冰粉卖不动了。
“那就不卖了吧,天凉了没人吃,反正地窖里头没多少野枇杷了,我一会儿拿过来喂猪。”
野枇杷等到七月里卖瓜的时候,就差不多熟透了,为了保鲜,刘桂圆将收来的野枇杷全收在了四奶奶家的地窖里,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
狗娃点点头,盯着她不说话,刘桂圆知道他等着结账给钱,笑着说:“最后一笔账了,可不能弄错了,你叫四奶奶一起来。”
待四奶奶来到她家,刘桂圆和她二姐就一人念账,一人数钱,这一月的收入不高,拢共只有八两六钱五文,对半分的话,一家拿四两三钱二分半,即4325文钱。
总共算下来,这一年她靠着后山的野枇杷,满打满算就赚了三十三两七钱五分,当然这个钱早就花掉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和其他收入混在一起,最后算一算她家仍有十三两八钱。
算过账,分过钱,狗娃哥还是不走,四奶奶就说想借七两银子,给身在杨府的徐善妹赎身。
“不是赎身银子二十两吗?”
刘桂圆很是不解,据她所知,狗娃哥早就攒下了二十两,这个数目正是当年徐善妹被卖的价钱。
“要……四十……两,少了……不放……人。”
狗娃哥怕她不愿意借钱,急忙解释道。
四奶奶就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二十两只是当初买善妹的钱,我和狗娃去杨府找了二管家,求了好久人家才答应放人,不过要双倍的钱。”
这杨府上的人可真黑心,连一个管家都想着法的赚钱!或者说,有点钱的人都有点黑心!
刘桂圆借了四奶奶七两银子,两人喜得连连感谢,当天就赶着骡车到镇上的杨府赎人去了。
直到晚上,徐善妹才拎着个小包袱,从杨府的后门出来,等看到门外等候多时的四奶奶和狗娃哥,瞬间哭成了泪人,杨府再好,可不如自家好,从今日起,她就是自由身了
“好了,善妹,别哭了,以后日子就好了,走,咱回家去。”
月光之下,徐善妹坐在四奶奶身边,眼里看着前方的狗娃哥,一家三口哒哒哒地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顾不上吃饭,四奶奶就领着徐善妹来到刘家院子前,敲了院门进了院,刘桂圆正在扫地,
四奶奶还没开口说话,徐善妹两腿一弯就跪下了。
她在杨府第一个学的就是给人下跪,如今出了府,她再不想给任何不相干的人下跪,但救了她的刘桂圆除外!
“这是…..善妹姐!快起来,可不兴跪我,我才多大啊!”
刘桂圆慌得丢下扫帚,连忙去扶徐善妹。徐善妹是个执拗的姑娘,硬是坚持了一会儿,直到四奶奶喊她起来,不要折了刘桂圆的售,这才慢慢起身。
刘红枣和刘花生听到动静,一时都有些慌,直到徐善妹起了身,这才跑到她面前跟着劝。
“善妹,咱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帮点忙没什么的,你可千万别跪下,咱们这是乡下村里,不时兴外头那一套。”
刘红枣和徐善妹不熟,但是彼此都认识,这时就耐心地在一旁劝她。
徐善妹听了鼻子一酸,她亲爹后母为了钱给她卖到府上,狗娃哥、四奶奶还有她们却为了赎她出了钱,这份恩情她怎能不记在心上。
“我以后不会跪了,就是心里感激这才忍不住跪的,哪,这个给你。”徐善妹从怀里掏出一只沉香色的方形香囊,说:“我在府上当差,没攒下几个钱,这只香囊是夫人随手赏的,我觉得花色蛮好,就送给你戴了,全当我的一片心意。”
刘桂圆接过去一看,这应是一只缎织香囊,布料极好,正面中央绣着一对鸳鸯,上下却是贴绣,绣的是莲花、荷叶,口袋边沿还有凸起小花,几乎是一打眼,刘桂圆就喜欢上了,说:
“这香囊确实好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善妹姐。”
刘桂圆当着她的面,就将香囊系在了腰间,这个比她大姐绣的香囊个头大,里头还放了香料,怪好闻的,戴着它就跟揣瓶香水在身上似的。
徐善妹见到她收了香囊,很是欢喜,就和她聊起了夫人赏她香囊的缘由,原来当时她跟着厨房的婆子到外头采买,买了冰粉回去,夫人怕热,吃着冰粉舒心,随手就叫人赏了一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