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轮弯月高悬天际,照亮下方连绵宅邸。
塔楼高处,密室的玻璃窗户反射着冷清月光,隐约间,可以透过沉重密实的黑色蚊帐,看见床榻上躺了一个人形身影。
轻微的鼾声从丝绸被褥中传来,这宁静平和酣然的声音,已有几个月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响起。
鼾声主人能够如此轻松惬意,也许要归功于木床周围地面上画着的繁琐几何图案——
该图案整体呈八边形,由数个圆圈与斜线组成,八个角落里各放置着一盏缓慢燃烧的橘黄色蜡烛,蜡烛周围则画着一些这个世界不曾有过的奇怪文字。
除了鼾声之外,房间内一片静谧,听不见聒噪的蚊虫嗡鸣——墙壁外粘着的棉质垫子起到了隔音作用,能将那些沿着古老宅邸墙壁传递过来的远处声响尽数隔绝。
“呼。”
躺在床上的人形身影惬意地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柔软枕头当中,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扇狭窄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眸默默凝望着床上的人影,良久才将视线挪开,聚焦到了木床周围的蜡烛上。
一阵微风自窗外莫名吹拂而来,所有蜡烛齐齐熄灭,只剩下灯芯徐徐升起一缕缥缈烟雾。
双眼的主人悄悄等待了一阵,然而那片魔法阵对于蜡烛熄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波澜。
于是,它动了。
一只漆黑如墨的手掌,缓缓靠近了玻璃窗外的金属栅栏,在即将与栅栏接触的一瞬间,直接融化成了一滩清水,轻松写意地穿了过去。
一团水球,翻滚着越过了栅栏,滑进了玻璃窗内,沿着棉质垫子一路下降,整个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水渍,就好像水球表面有着某种隔离层一样。
很快,水球降落到了木质地板上,它伸出一根触须,小心翼翼地卷起一本掉落在地上的书籍,撞倒了魔法阵上已经熄灭的蜡烛。
无事发生。
水球壮起胆子,直接用触须触碰到了魔法阵,用水源抹掉了一部分图案。
依旧无事发生。
水球终于可以确定安全,只见它向后翻滚倒退了一段距离,然后瑟缩成一团,开始快速颤抖起来。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球迅速蒸发,最后彻底消失不见,连水渍都没有留下。
接着
厚重蚊帐的一角,被无形力量,或者说水汽组成的无形大手,缓慢掀开了。看書喇
肉眼看不见的水汽,钻进了蚊帐,悬浮在半空当中,凝望着耸出人形轮廓的丝绸被褥。
“嗬嗬嗬嗬——”
极其轻微的、像是开水嗡鸣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水汽缓慢地拉开了被子,动作轻柔得仿佛满怀爱意的妻子在清晨唤醒丈夫一样。
接着,它就看见了穿着彼得同款睡衣躺在床上、嘴角挂着不怀好意坏笑的亚裔青年,以及他手中那把大到夸张的、向它劈砍过来的巨型镰刀。
水汽构成的轮廓,清晰感觉到镰刀上附着着的恐怖气息,那是一种足以伤害到它,甚至能够将它一分为二斩成两截的未知能量。
水汽轮廓发出一阵凄厉尖啸,狂乱风势将木床周围的支架蚊帐直接撕裂吹飞,整座房间为之一震,不少隔音棉垫震掉落地。
它急速后退,然而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近,那把反射着冷清月光的镰刀,终究是砍到了它。
倏!!
破空声骤然而起,骤然平息,
向后退去的水汽轮廓重重砸在墙上,瘫倒在地。
它先是迅速化为水球形态,而后又化为一条人鱼。
就像彼得之前描述的那样,它,或者说她,有着绵长的、覆盖着荧光绿色密集鳞片的鱼尾,以及肤色漆黑的人类上半身。
和人类相比,她的躯干手臂显得更加狭长瘦削,五指之间的指缝中,长着如鸭蹼般的绿色薄膜,薄膜上附着着一层粘液——就像鱼尾鳞片一样。
粘液散发出一种海藻般的气息,但不是那种清新自然的气味,而是一种咸腥的、类似海洋生物腐烂发臭的黏腻气味,哪怕屏住呼吸,也阻止不了这种恐怖的气息钻入鼻腔。
而她的面庞
这张脸有些地方似乎不规则的离奇,鼻梁扁平,向上延伸出后缩的前额,但眉骨却很高,且细长狭窄。
同样细长的眼睑分布在眉骨下方,瞳孔乌黑深邃,像深海一般透露着令人不安的恶感,
最令人在意的,是那两颗眼球间夸张的眼间距,正如彼得所描述的那样,神似鮟鱇鱼、比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