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鹰突然迁厂,总归是有什么原因,我们才刚对红党出手,一根毛还没摸到,我不相信他会胆小到要跑路。”中岛静子按着自己忽然突突跳的右眼皮,催促司机,“开快点。”
独自待在办公室的穆霜白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起胆子翻一翻中岛静子的办公室,指不定能翻到点什么绝密文件。他贴在门边听了听,外面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没有,穆霜白便走到办公桌旁,摸出一只白手套戴上,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翻翻找找。
他其实也算不上是临时起意。穆处长本来就对红党那个效力于特高课的内鬼十分感兴趣,借这个机会想挖一挖那人的老底。谁叫对方去年胆敢搅和他的生意,要不是他机智,那三门小钢炮就该落到日本人手里了,他自己也险些把小命搭上。他身为特务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阿辜,可如果不找到点证据,莫说季鹰不会相信他,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内心深处,穆霜白还是希望那大少爷身边的人,不要是什么危险人物才好。
他把整个桌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剩下一个上锁的抽屉没打开。穆霜白犹豫了一下,一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着走廊上的动静,一边拿起一根回形针掰直了,三两下撬开了挂锁。抽屉里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从庙会上的纸灯笼到陶瓷做的小人偶,都是市面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穆霜白看得嘴角直抽——果然每个女人内心都是个小女孩。
直到翻到抽屉深处,他扯出了一份旧文件和一个小型录音机。因为怕惊动外面的人,穆霜白想了想把录音机放回了原处,动手快速翻看起了文件。
文件里是一行行手写的日语:间谍a,六岁随家人前往中国访友,后与家人走散,流落北平街头,被人捡去抚养成人。今已找到其父母家人,其心亦归于我大日本帝国,共助大业。
附页是一些其他的细节,穆霜白想再看,猛然听到走廊上说话的声音。
“穆处长在您办公室里等您。”
“他一个人?来多久了?”
“十分钟。”
“以后别再让人进我办公室。”
中岛静子撂下这句话,带着李世逡急急往办公室走来。穆霜白动作飞快地把东西归位重新上锁,拔腿跑到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架上鼻梁,边深吸气平稳呼吸,边抖开了手边的报纸。
中岛课长推开门,就看见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翘着二郎腿惬意看报的穆处长。她警惕地审视了一圈自己的办公室,没看出什么异样,便把目光停留在了对方那个标标准准的中分“汉奸头”上:
“什么时候换了发型?”
穆霜白笑吟吟地摘下眼镜折好报纸,伸手抚平翘起的发尾:“新的一年了,换换心情。”
“找我有事?”中岛说着走向办公桌,认真扫视了一遍桌上的摆设,没看出被人动过的痕迹。
“没什么大事,”穆处长折好报纸站起身,“我休了这么久的假,怪不好意思的,来问问课长有没有什么新任务。”
中岛静子抬眼去看李世逡,不等穆霜白琢磨出他俩眼神里的含义,前者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你们先坐,等我打个电话。”
她话是这么说,两人都站着没动。李世逡在心里坏笑着,转头看向穆霜白,就见后者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岛静子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张嘴便是一句:“我怀疑季鹰的账本有问题,你都知道些什么?”边说她边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穆霜白,要从他的反应里看出点端倪。
穆霜白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呼吸。
“是假账?”中岛课长对着话筒怒道,“他又在搞些什么?!”
穆霜白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渐渐加快。
“好,黑市我会派人去查,你想办法把账本搞到手。”中岛撂下话筒,对穆霜白道,“穆处长,麻烦你跑一趟黑市,打听一下新民机器厂的军火,黑市上卖价多少。”
穆霜白心知不妙,他掩饰住自己的慌张,笑问:“打探消息这种事,李处长做得会比我好吧?”
“李处长最近太忙无法抽身,情报处人手又少,”中岛静子一摆手,“你的伤刚好全,行动处的事你不用太操心,这个小任务,难不倒穆处长吧?”
“去黑市得有门路……”
“难道穆老板没有这个门路?”
“还需要时间……”
“我一点也不着急。”
几句话堵得穆霜白无可辩驳,他答应了一声,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