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穆霜白没让她说下去。季音希比她那只认死理的哥哥聪明太多,他希望她明了的事情,她早已门儿清。其余的,身份也好,秘密也罢,他不想再知道了。
季音希这才再度扬起笑脸:“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讲讲我爹留下的那些个烂摊子。”
因为季鹰成功迁了厂,季音希也不想违背爹爹的意愿把厂子再迁回来,所以新民机器厂彻底转为民用,只保留了部分地下军火市场的交易。特高课并不觉得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能干出什么大事,便没再为难季音希,转而去找其他工厂合作了。
两人聊了一个来小时,天色渐晚。而从五点半开始,穆霜白嘴上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就往门口瞟一下,审视着每一个推门进来的客人。
五点四十五,一个穿长风衣戴着爵士帽的男人低着头推门而入,挑了一个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杯咖啡,便打开一份报纸读了起来。穆霜白全程就没能看清对方的脸,这种不寻常的情况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五分钟之后,又有人走进了店里。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美妇,挽着发髻,一身时髦但不张扬的打扮,下半张脸都隐藏在脖子上厚重的围巾里。她一进门便放慢了脚步,一双秀目不动声色地东张西望起来。穆霜白只扫了一眼,呼吸都是一窒,来人竟是本该离开了上海的锦书!
原来骆南和萧旦从晚宴上匆匆逃离之后,不甘心就此放弃自己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但形势紧迫,特高课又贴出通缉令,全城搜捕。他们只好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中寻找组织的其他同志。季鹰的死,别人看不清,但他们已经认清了阿辜是内鬼的事实,明白是阿辜把锅甩给了穆霜白,因此并没有去找他麻烦的意思。骆南按老方法在报上刊登寻人启事,这么些天过去了,总算得到了回应。
昨日晚饭后,萧旦抓住兴冲冲的骆南严肃道:“明天我替您去见红狐。”
对方断然拒绝:“不行。”
“要我提醒您多少遍,您是文职!”萧旦抓着他不放,“特高课最近动作不少,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我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该缩在后头,看着你们去拼命?!”骆南沉下脸来,“一号联络站被毁,全是因为我识人不清,没看出阿辜这个内鬼,害得季鹰和那么多同志白白牺牲。”
萧旦摇摇头:“家贼难防,当初要不是季鹰同志力荐阿辜,我们也不会如此没有防备,这不是您的错。”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不能有事。明天如果一切顺利,以后您再与他们接头,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争执了一阵,骆南还是妥协了。他拿出一张字条递给萧旦:“下午六点,马尔斯咖啡馆。这是接头暗语。”——
“先生,您的咖啡凉了。”
“不凉,时间正好。”
萧旦默读了两遍,牢牢记在心里,随后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纸条。火光中,南叔轻声嘱咐道:“锦书,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