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想着,季鸣鸿边往柜台走,边挺了挺胸脯。有了假胸的帮助,他就不相信这事不能成。
不出他所料,那男柜员只是机械地接过钥匙翻找记录,直到看到中岛静子的名字后才抬头瞟了季鸣鸿一眼,当然,目光不可避免地停留在了他的假胸上。男柜员到嘴边的问题全用一口口水咽了回去:
“您这边请。”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属于前特高课课长的保险箱在大少爷面前缓缓开启。空空荡荡的柜子里,只有一个棕色的文件袋躺在底板上。他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当下便迅速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薄薄两张书写纸。
上面那张竟是阿辜的档案。所有的信息都是手写的,纸张陈旧,字迹潦草。季鸣鸿瞪大眼睛仔细分辨,除了阿辜两个字,他最先辨认出的是籍贯那一栏——“生于北平”四个字一下落在了季鸣鸿的眼里,惊得他倒退一步,险些左脚绊了右脚。
阿辜竟然是中国人!这就是中岛静子的王牌么,伪造阿辜的身世,利用他骨子里的爱国心和对权力的向往,偏执地带领特高课掀起腥风血雨,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闹剧一场。打着爱国的旗号犯下最深的罪孽,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早知如此,当初他的父亲就不该将阿辜留在身旁,就不该教他懂得什么家国大义。
季鸣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才发觉带自己过来的那个男柜员已不见了踪影。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连忙将纸张塞回文件袋里,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去。
在中储行大门口,他几乎是与秦璐擦肩而过。本来还想着和对方打个招呼的季鸣鸿及时地闭上了嘴,因为秦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大少爷再傻也还是能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这两次但凡他出现在中储行,秦璐随后就到,要全归结于缘分,他并不是那么相信。而且某人之前的警告,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
于是季鸣鸿将头一低,侧着身子躲过秦璐的视线,以正常的步速混在人流中往外走。
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个男柜员一脸殷勤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向秦璐问好。隔着嘈杂的人群,季鸣鸿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还是得赶紧告诉老穆才行。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特高课的方向赶,全上海的电话都被监听,除了当面告诉那人,他想不出第二个法子。但如果等穆霜白下班回家再说,那他还得焦急地坐等一个小时。
走着走着,季鸣鸿的目光落在了路边的电话亭上。耗尽了所有脑细胞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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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穆组长正端着杯茶在电讯组的侦听室巡视,想看看有没有截获什么新消息。张瞎子那儿一直没有音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高昀骞的情况。
现在哪哪都不太平,在这节骨眼上,谁都不能出事啊。
他刚查看了两台电台,门外有个小秘书探进头来喊他:“穆组长,三号线上有人找!”
穆霜白慢悠悠地放下耳机,坐到旁边不知道谁的办公桌前,先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方才拿起电话听筒,应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锐又疯狂的声音:
“啊哈哈哈穆霜白!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竟然不是特高课唯一的汉奸!啊哈哈哈哈!”
她这一嗓子吓得接电话的人杯里的茶水泼出去不少,险些打湿不远处的重要文件。穆霜白定了定神正要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步,“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穆霜白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愤愤地甩下电话,嘟囔道:“哪来的疯婆娘。”
不能怪他没听出季鸣鸿的声音,他完全想不到那大少爷敢背着自己勇闯中储行。季鸣鸿特意捏尖的嗓音再经过变声器的处理,一时半刻的,神仙也认不出来他是谁。
但放下电话后细细一琢磨,穆霜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的古怪之处——不止我一个汉奸?特高课里还有中国人?不应该啊。
他盯着桌上沉寂下去的电话,竟有些期待那个疯女人再次打电话来。
其实季鸣鸿确实还想多说一点的,他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只不过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说,他便看到长街另一头,秦璐带着四个壮汉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吓得大少爷撂下电话就跑。
不得不说季鸣鸿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一小时之前,千叶和都本来正在茶馆里喝茶,突然收到中储行里手下人的报告,说她让他们盯着的人出现了,还取走了中岛静子保险箱里的东西。
千叶和都一听,茶也不喝了,带着人就往中储行冲。听完柜员的描述,她基本确定那个女人就是明鸿。
好啊,那家伙果然有猫腻。无缘无故去找中岛静子的保险箱,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