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受着手心的那个小生命，内心有些触动。

小胤禛心中清楚，这个孩子是小六，至于长什么样子，胤禛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小六生来体弱，只堪堪活到了六岁，都没来得及去上书房，所以他与这个弟弟实在是没什么交集。

“嗯。”小胤禛还是很给面子应了一句，尽管生母是为了维持她对外谦和的形象才来承乾宫请安的，不过到底也还记得自己这个被养在这儿的儿子，在他的记忆中，额娘极少会这样专注又温柔的关心自己。

说到底，胤禛内心还是有些渴望额娘的疼爱的。

“额娘怀着弟弟实在辛苦，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贵额娘是不会生你的气的，皇阿玛他也不会对你不满。”何苦这样小心翼翼，让自己平白受罪。

柔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欣喜展颜，摸着大儿子的脑袋很高兴地问他：“小四是在关心额娘吗？额娘不辛苦，贵妃娘娘抚育你实在辛苦，额娘理应来给她请安的，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额娘可以跟小四见一面啊。”

这个时候的额娘不过才二十一岁，性子还没有全然像上辈子那样隐忍，她的这番话必定是她的真实想法，倒叫小胤禛听完之后心生些许歉疚，原来额娘是为了来看自己才……

格外欣喜的柔菀忍不住对儿子诉说着自己的思念：“额娘每日都在想念小四，额娘在想小四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事情？可有……想念额娘呢？”

最后这句话柔菀放轻了声音，小心又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小胤禛。

一旁的庆姑姑赶紧看了看周围，幸好这承乾宫的宫人离得比较远，想来自家娘娘的这句话应当没有被人听了去。

小胤禛张了张嘴，总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眼见额娘眼中的期待逐渐熄灭，小胤禛抿唇，轻轻地趴在额娘的肚子上，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想法。

柔菀眼中的火光再次被点燃，那双含情目隐隐含泪，她就知道小四是她亲生的，尽管还不会怎么说话，可心里还是亲近着她这个生母的，如此便够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去喝安胎药了。”庆姑姑担心自家娘娘待的太久，会引得贵妃不满，于是只能硬着心肠提醒这对难得亲密一次的母子。

柔菀缓缓偏头，避过儿子的目光，擦拭干净方才掉下来的眼泪，然后才笑着对他说：“额娘要回去了，等十五的时候再来看你，小四要乖乖的，听贵妃娘娘的话，知道了吗？”

小胤禛点了点头。

柔菀这才对承乾宫的宫人说：“本宫这就回去了，烦请告知贵妃娘娘一声。”

“德嫔娘娘请放心，奴婢定会转告贵妃娘娘的。”那宫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回了这么一句话。

庆姑姑这才上前扶着她，柔菀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胤禛正认真的看着她，怕是自她起身便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孕中之人本就心思敏感，她强忍着眼泪狠心扭头往外走，坐在轿撵上的时候，她只能闭上眼睛，用手撑着额角假寐，免得旁人瞧出她眼中的异样。

回到永和宫后，庆姑姑替她解开披风，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方才不该问那最后一句的，甚至都不该问及四阿哥的吃喝用度，万一贵妃知道了，指不定要多想，觉得您是担心承乾宫苛待四阿哥呢。”

“可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腹中掉下来的亲生骨肉，我如何能抑制住对他的关心呢？”

只有生过孩子的人，才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理，母亲在面对跟孩子有关的一切时，想要保持绝对的理智太难了，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甚至为了小四的前程，她甚至都不该去看他、亲近他。

三日后，半夜里突然下起了雨，还伴着春雷阵阵，柔菀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一会儿，肚子越来越痛。

“来人！”柔菀忍着疼痛唤人。

正好在旁边守夜的庆姑姑第一时间掀开床帏，焦急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快去叫太医，我怕是……要生了。”

“快！来人呐！”

永和宫半夜发动，阖宫上下都被惊醒了，原本宿在宜嫔的翊坤宫的康熙得到消息后，起身赶往永和宫。

承乾宫离得近，贵妃是头一个到的。

康熙赶到的时候，立刻问：“情况如何了？”

“皇上，方才稳婆回话说，怕是还得还得再过上一两个时辰，皇上明日还得早朝，不如先去臣妾那儿休息吧，明早再过来看德嫔跟孩子。”佟佳氏见皇上的眼圈都是青黑的，前几日二月二龙抬头才亲自下地春耕，皇上忙着也没睡好，人都瘦了。

惠嫔的延禧宫与荣嫔的钟粹宫都在永和宫的附近，一听见动静，俩人便都赶来了。

“也好，那就叫惠嫔和荣嫔在这儿守着，她们俩都生产多次，经验丰富，朕也放心些。”

“臣妾等遵旨！”惠嫔与荣嫔一起蹲下行礼。

康熙点了两个宫里资历最深的妃嫔留下，便去了离永和宫最近的贵妃处歇息去了。

跟着康熙一道过来的宜嫔，银牙暗咬，心里念叨着：什么时候生不好？偏偏大半夜的生，倒叫贵妃把皇上从她的翊坤宫请走了！

“这儿地方也不大，不宜留太多的人，既然这里有两位姐姐守着，妹妹我就先回宫了。”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说话，搭着宫人的手，扭着纤腰径直离去。

“大家便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给德嫔道贺也不迟。”惠嫔率先对众人说。

外头的明争暗斗此时都跟正在生产的柔菀没有干系，她正满头大汗的走在鬼门关前头，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被拉扯进去。

直到天空破晓，刚升起的朝阳第一缕光照进了产房，才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恭喜德嫔娘娘，您生下了六阿哥。”

柔菀虚弱一笑，都来不及看孩子一眼，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