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进入梁山大局已定,武大知道刚才朱贵的慷慨陈词毕竟有些伤了王伦的颜面,只差指着鼻子明说王伦尸位素餐了,今天还是在这聚义大厅里就把隐患消除了为好,否则,终究会还要闹出事端。
于是,武大上前向王伦行礼,神情很是恭敬道:
“启禀大寨主,朱贵哥哥性情爽直,心忧我梁山未来大业,为此不惜犯颜直谏,小弟深为大寨主胸襟如海而敬佩。昔日,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正是因为有如此明君,才造就了魏征流传千古的贤臣名声,君臣际遇,千古佳话。
今日,我梁山上有大寨主英明睿智,下有各位头领忠心襄助,何愁梁山不能大兴?”
王伦本是读书人出身,久试不第这才上山为寇,武大一番马屁虽然是为了保全朱贵,却实在挠到了王伦的痒处,拿唐太宗和他类比,真是给他戴了一顶高高的高帽子。
不是武大没脸没皮,总不能为了自己几人的事,让朱贵跟着吃瓜落,不是武大的风格。果然,马屁立见效果。
王伦“龙颜大悦”,神情得意道:
“武大贤弟足智多谋,武二贤弟勇武过人,索性也都在聚义厅坐上一把交椅,我梁山就应该吐故纳新,海纳百川。朱贵贤弟刚才说话僭越犯上,有失体统,我王伦却不能小肚鸡肠,此事就此一笔勾销,只当没发生过。”
朱贵这才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如果让王伦记恨上,他如果真的有心暗算自己,就算他再没用,也总能用出几个杀人不见血的阴招,现在既然摊开明说了,也就等于断了隐患,虽然仍旧有些挂碍,可是王伦也不可能对着自己太过分。
武大这张破嘴,刚刚一开口,就立了功劳,不但消弭了朱贵的祸事,还一下子把兄弟两个也拔高成了名正言顺的头领。
毕竟刚刚可是只说了林冲坐一把交椅,根本没有兄弟两个的事。
果然是马屁哪里都有用,区别在于拍的是否让人舒服。
聚义大厅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上下和睦,谈笑无间。
王伦坐在主位,下边几个头领分列两边,座次已定,王伦微微一使眼色,一旁的杜迁说话道:
“林教头和武家兄弟上山,聚义厅里有名姓,但是,按照山寨规矩,这投名状却是铁律,谁也不可更改,三位也需要准备一下,看看什么时侯完成。”
武大还以为通过自己搅和,能逃过这一遭,岂料还是要去杀不相干的人,武大非常反感这种没有缘由的杀戮,有的人该死,作恶多端,杀了就杀了,心里毫无愧疚可言,可是这有的人根本就是倒霉催的,仅仅是从路上走过,就被人砍了,跟谁说理去?
梁山这条破规矩实在不人道,王伦活该被人赶下去,最少现在,武大对有一天会和王伦撕破脸没有了丝毫的心理压力。
活该!
可是,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变通的方法就是找个罪大恶极的弄死交差了事,无端的去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有点太没原则。
武大问道:“请教各位哥哥,这投名状一般都在哪里找?”
这个问题就属于山寨老人熟悉的范畴了,几个老家伙也十分愿意在这个小萌新面前显摆一二,于是,杜迁笑道:
“咱们梁山就是守着湖边的官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找几个过路客还是很容易的。”
武大问道:
“那我们梁山的主要收入来源也是从那个官道上来的?”
杜迁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有什么不对?”
武大在这一刻有点想撬开这几个榆木疙瘩脑壳,研究一下里边的构造,就这脑子,还当山贼?
武大一拍大腿叫道:
“我猜猜啊,咱们梁山是不是劫道越来越难,有时候要跑到远处才能找到肥羊?”
朱贵一脸的古怪道:
“没错,就连我那个客栈也荒凉了,只能接待几个不熟悉情况的外地人,本地的谁还敢来呀?”
武大一看朱贵的脸色,就知道恐怕这里边还有内情。果然,王伦立刻刹住了话题,说道:
“这个无可争议,咱们是山贼,当然靠山吃山,难道还要攻城掠地不成?”
当然要了!武大差点吼出来!抢个小老百姓有甚意思?窃钩者为盗,窃国者为侯。要做就做天下最大的窃贼,窃国!
武大一猜,恐怕又是王伦在压制着这几个家伙,只敢守着官道发一点小财,不痛不痒的,也不会引来官府的攻打,窝在这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典型的小农思想,鼠目寸光。
武大也不生气,心平气和道:
“我给几位哥哥分析一下,咱们抢官道的害处,几位听听有没有道理。”
“抢劫官道获利微薄而害处极大,官道经过的都是四方客商,咱们抢劫一次,坏名声就会随之传播开来,年深日久,恐怕咱们那条官道早晚废掉,不知到时候咱们吃神马?而且,恕我直言,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见鬼,官道上不惹祸便罢,惹祸了就是灭顶之灾,不一定啥时候点子背就会招惹上咱们惹不起的角色。”
“而且,咱们还要仰仗那条官道打探消息,人都没了,还打探神马?相反,咱们应该保证那里的安全,让官道繁荣起来,这样我梁山,盗也有道的名声才会四处传播,也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归附。涸泽而渔决不可取,咱们应该把打击目标定在那些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身上,这些人可是个个富得流油,干成一票比抢一大群客商获利更大,关键是咱们这么做了,必然能得到附近百姓的拥护。这才是咱们能不能做大做强的根基。”
武大一番长篇大论,顿时掀起了热议的气氛,其实这些家伙又不是真傻,会参不透其中的利弊?就是王伦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他一贯保守,打的主意就是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屁股决定脑袋而已,与智商无关。
武大这个鲶鱼搅乱了这一潭死水,明着是讨论梁山的路线问题,暗地里却实打实的动摇了王伦的统治根基。
王伦有些慌了,于是不假思索道:
“投名状不可更改,其余的就不讨论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放款条件,不局限目标,你们可以自己挑选,最迟三天,必须完成。”
一场大讨论戛然而止,武大却已经发现了王伦的外强中干,没有高手坐镇,没有雄心壮志为头领们带来利益,底层士卒得过且过,只要自己站稳脚跟,架空他轻而易举就能办到,何况,朱贵根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想靠杜迁和宋万撑场子,就是个笑话。
武大从没有想过像晁盖一样血淋淋的上位,那只是最下成的手法,后患无穷。晁盖自己就死于阴谋,就是明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怎么对人家,人家也会怎么对你,天公地道的事情。
在这一方面,大名鼎鼎的瓦岗寨就是最鲜明的例子,瓦岗在正值如日中天的时候,爆发了内部争权,李密杀了昔日的大哥翟让,强势上位,固然他做到了大权在握,却失去了原本士气高昂的民心和内部凝聚力,实力很快就断崖式的衰落,最后消亡。
殷鉴不远,武大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杀王伦夺位,尽管,他实在太容易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