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好好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皇帝也缺钱,传出去咄咄怪事,事实却就是这么个事实。
“王卿,朕也知道该早些结束战争!问题是办法!你有何良策?没有办法你来烦朕有何用?”皇帝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雍容华贵了。
王黼连忙伏地请罪:“陛下,蔡太师老成谋国,必有良策,只是臣身份低微,未必能打动他,陛下何不招他进宫,亲自垂询?”
原来,蔡京权力欲十分旺盛,不愿意急流勇退,皇帝虽然时不时的需要咨询于他,却再也不愿意赋予他权力,蔡京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就称病在家稳坐钓鱼台,任由局势糜烂,他笃定没有人能够收拾烂摊子,最后还是要求到自己头上,每日里不是赏花养鸟,就是坐在湖边垂钓,坐等有人沉不住气。
皇帝冷笑道:“是不是朕离开了蔡京这个老匹夫就只能坐等亡国?朕养你们就是养了一帮酒囊饭袋?蔡京想干什吗?胁迫朕?所有的造反都是在他主政期间闹出来的!看来朕真的有点太仁慈了!让这个老匹夫以为朕软弱可欺?”
皇帝声色俱厉,句句诛心,只差说蔡京是乱臣贼子了。王黼垂着头做鸵鸟状,一言不发,任由皇帝口吐芬芳,疯狂的输出。王黼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蔡京一直赖在京城,对自己的位置就是最大的隐患。如今几句眼药点上,不但皇帝内心的想法一览无余,而且顺利的给蔡京制造了天大的麻烦,跪在地上磕几个头算什?
皇帝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子,命令道:“传旨:蔡京老迈i昏聩,昏庸误国,立刻贬谪为洞霄宫提举,他的几个儿子、孙子,除了长子蔡攸,其余的立刻回家待罪。去吧!”
王黼差点惊掉了下巴,没有想到这一次皇帝会如此雷厉风行,这道圣旨一下,蔡家就彻底完了。要知道,蔡京虽然不当宰相了,可是他的六七个儿子,一大群孙子可都是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现在一下子都成了代罪之身,皇帝如果想弄死他们,只要稍稍透露一些风声,官场上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何况欺负蔡京这样的昔日大佬,估计许多人都有兴趣。这时皇帝被激怒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不是一句空话!
蔡京悠哉游哉的在家里颐养天年,突然天降横祸,梁师成这个大太监亲自前来宣旨,皇帝的突然发难让蔡京有点猝不及防,好在他宦海浮沉几十年,几起几落,神经早就锻炼的坚韧无比,接过了圣旨,大大方方的说道:”梁大人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老夫有事情请教梁大人!“
梁师成欣然跟随蔡京进了内堂,这家伙八面玲珑,除了忠于皇帝,和蔡京、高俅等皇帝亲近大臣都有交情,而且只有他知道,皇帝目前根本离不开蔡京,眼下看着情势凶险,可是更像是皇帝给蔡京的警告而已,没看到圣旨里尽管措辞严厉。却始终留有余地,没有提立刻把蔡京逐出东京城,蔡家子孙也没有提罢官去职,把他们勒令在家,也只不过是拿捏蔡京罢了,以免他恃宠生骄。看破了这些,梁师成就更不会得罪蔡京了。同时他也想看看,谁最先跳出来弹劾蔡京,痛打落水狗!
蔡京十分光棍,进了内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对白玉马放在了梁师成面前,梁师成搭眼一瞧便看出这是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精品,足以传世,仅凭这么大的羊脂白玉就千金不换,心中十分满意。于是低声道:”今日王相见过陛下,然后陛下就龙颜大怒!“
蔡京顿时心中了然,原来是王黼这家伙在背后捅刀子,意图清除隐患。蔡京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幅画卷递给梁师成道:”蔡某代罪之身,烦请梁大人代为呈给陛下,就说蔡某想亲自向陛下请罪。事成之后,必有后报!“
蔡京知道,自己想扭转局势只有见到皇帝才有机会,而如果想见到皇帝,眼前的梁师成就至关重要,这才不惜重本,许下了重利引诱。
梁师成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口答应道:”太师大人放心,在下必不辱使命!“
这家伙可是知道,皇帝没想一锤子彻底的把蔡京锤死,而且蔡京说的重谢,就是真的重!很重!
这厮得了实惠,一路小跑直奔御书房,皇帝心情烦躁就会去画画写字,用以解闷。梁师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笑眯眯的报喜道:”陛下,您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皇帝私下里对他们这些亲近内官十分随和,笑骂道:”又从哪里淘换来的破烂,拿到朕的眼前现眼来了?“显然这厮没少干这样的勾当。
梁师成嬉皮笑脸,却神神秘秘道:”这一次可不是破烂,是老奴敲诈蔡京这老东西,才拿出来的精品,陛下,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
皇帝本来漫不经心的画着一副花鸟图,结果听见梁师成的汇报,当啷一声,手中的毛笔掉在了御案上,一副花鸟图就这么报废了。
皇帝的全部精力都被《历代帝王图》吸引走了,眼神炽热,好像看见了绝世美女。惊讶道:“是真迹吗?”
梁师成笑道:“陛下,这可是蔡元长收藏的精品,他一代文坛大家,诗书双绝,会打眼了不成?再说了,假的他敢送给陛下您吗?您可是名副其实的火眼金睛,东西不够档次,能过您的法眼?”
梁师成嘴里拍着马屁,却快手快脚的的收拾好了御案,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画卷铺在了上面,手法颇为专业。
没办法,伺候这个酷爱书法画画的主子,想出人头地,学习这些只是安身之本而已。
皇帝早就双眼发直,盯着画卷看得入迷,手里还不自觉的模仿着画画的手法,彻底沉迷了进去。
梁师成站在旁边,一脸的笑容,也不上前打扰皇帝,御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清醒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蔡元长还说了什么?”
梁师成如实回答道:“他就是请我禀报陛下,他请求亲自向陛下请罪。”
皇帝冷哼了一声说道:“算他还没有老糊涂!先晾他一天再说,明天你宣他入宫见朕,不妨告诉他,如果他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朕只好拿他平息众怒了。天下糜烂,总要有人承担责任!”
梁师成心花怒放,这是皇帝给自己找赚外快的机会呢!
蔡京还不得大出血。
梁师成十分辛劳,又抽空跑去把皇帝的话有选择的告诉了蔡京,果然赚的盆满钵满,收获十分惊人。
蔡京终于进宫了,这一次他是来服软的,送上《历代帝王图》不过是敲门砖,为了能保全蔡家后辈,他只能乖乖服软,甚至承担天下鼎沸的责任。这是他和皇帝博弈的结果,也是默契。
皇帝这一次被逼急了,南北同时开战,天下乱七八糟,午夜梦回,他也会吓的心惊肉跳,天下真的丢了,不但他会变成亡国之君,遗臭万年,哪个亡国之君有好下场?
所以,王黼的几句话才会这么有杀伤力,不过那厮也没有冤枉蔡京,他确实有待价而沽的意思,起因就是上一次他献上计策,结果皇帝轻描淡写的表扬了几句就完了,蔡京大失所望,这才有了这场风波。
蔡京进了御书房,立刻便乖乖的跪下,颤巍巍的禀告道:“罪臣蔡京,特来向陛下请罪!”
皇帝看着蔡京老迈的样子,顿时有些怜悯,十几年的君臣情分,尽管皇帝不满意蔡京,却还是温言道:“起来吧!赐座!”
蔡京顿时抽泣起来,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斜着屁股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元长啊!朕难哪!朕快成亡国之君了!朕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太祖打下的大宋江山,到了朕的手里,朕却守不住了!”
蔡京大哭道:“是老臣无能!但是,老臣以为,眼前虽有坎坷,却未必不能力挽狂澜!”
皇帝顿时精神大振,眼珠子瞪大了问道:“有何良策?”
蔡京抖擞精神说道:“眼下之所以感觉难以支撑,是因为两线开战,压力太大,臣以为,要迅速结束一处战事,则另一处也不会持久。”
皇帝不耐烦道:“真也想先灭了一处贼寇,问题是怎么灭!”
蔡京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风采,笃定道:“只要陛下听从老臣之策,江南不足为虑!”
皇帝大喜问道:“你只管说,朕自会采纳谏言。”
蔡京一字一句说道:“授权童贯,明诏江南,罢黜花石纲,严惩朱勔!”
皇帝顿时脸色阴沉,花石纲就是他的心头肉,江南造反作乱,最大的罪名就是花石纲,不过皇帝自然不会承认这样的罪名,花石纲也依旧存在。
蔡京解释道:“臣查了江南密档,花石纲被朱勔篡改的不成样子,这些狗东西打着陛下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罪名却都留给了陛下承担,造成的后果就是遍地的流民全部对朝廷恨之入骨,他们被人煽动全部都加入了方腊的造反队伍。”
“不过,这也正是我们取胜的关键,朝廷立国两百年,正统思想深入民心,只要朝廷惩治了贪官,罪名由他们承担,同时朝廷还宣布归还他们的土地,赦免他们的罪责,愚民而已,老臣保证这些人全部都会弃方腊而不顾,乖乖的回家种田。方腊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立刻就会分崩离析,童贯如果连没牙的老虎都打不过,那才是咄咄怪事。”
皇帝顿时心花怒放,蔡京建议废除花石纲的怒气立刻不翼而飞,忍不住哈哈大笑。和江山比起来,花石纲算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