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坤听说城隍要彻查此案,心中暗自吃惊,朱高华却面无表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朱高华深谙汤心雄的心思,没有棘手的案子,只有不够的价码,因此胸有成竹:“案子再难办,也难不住你老人家。这只是给你老人家带的一点见面礼,衙门里上下打点还需要多少,你老人家开个数,我如数送来。”
汤心雄皱着的眉头打开了,就象朱高华的话是一把开锁的钥匙,呱嗒一声就打开了他的心锁:“衙门里弟兄当差不易,起早贪黑,受尽辛苦不说,稍有失误,还得挨老爷的板子,更有甚者,丢职丢命也有可能。薪酬微薄,难以养家,如果再捞不着点油水,谁愿给你办事。”
朱高华道:“小弟求你老人家办事,哪回失过诚信。”
汤心雄嘿嘿一笑,未置可否,目光转向李正坤:“这位小兄弟面生,与朱爷什么关系?”
“我的徒弟,叫李正坤。”朱高华道,“你老人家不用疑心,牢靠得很。”
汤心雄眼中疑惑之光熄灭,伸出手掌晃了晃,朱高华道:“明白了,五尊金菩,后天送来。”
汤心雄神情大舒,身体也放松下来,摊靠在椅上:“朱爷与高足见谅,今天城隍爷提堂,在他案旁站了一天,腰酸背痛,这样靠着要舒服一点,怠慢了。你送来的钱,我替你打点差役和管牢弟兄,不会让倪继红受苦。但要想销了这个案子,还得城隍爷点头,因为这个案子已引起了老爷的关注,做不得手脚。”
“不要管倪继红受不受苦,我捞他不为别的,需要他出去继续为我做事。你老人家发话,给城隍爷送多少?”朱高华似乎不在乎钱,也很有钱。
李正坤十分不解,朱高华不象有钱鬼,怨鬼村地瘠土薄,出产不丰,村民也都是一群怨天怨地的穷鬼懒鬼,钱从何来?再说为一个区区的倪继红,也没必要如此不计成本,一味往衙门黑洞里砸钱。他原本跟朱高华一道陪着笑脸,此时恢复本来面目,黑下脸来。
汤心雄道:“看高足的脸色,以为我在黑你们钱。衙门里的弟兄雁过拔毛,鸡脚杆上刮点油,也是迫不及已,再者也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事儿。但我们城隍老爷可不差钱,不要说每年,就是每月每天,求他老人家办事的也是队如长龙,踏破门槛,那进项……啧啧啧——”他脸上的神情骄傲而向往,“哪里看得上你们这几个小钱儿!真是叫化子捡个元宝不得了,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斗大的金元宝也贱得跟个石头一样!”
朱高华忙道:“你老人家不要多心,我这笨徒弟就是这样一副死人脸!既然城隍爷不差钱,那他老人家喜欢什么,求你老人家指点。”
“女鬼!”汤心雄道,“在城东有一个小娘子,妖媚多姿,城隍爷思念多日,都快成疾了。按说城隍爷要拿一个阳间的女子,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近来五殿阎君包爷正在四方巡视,如果硬来,城隍爷怕不慎漏了风声,于官声清誉有损,这几天正在物色可靠之鬼去替他拿来。你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但下手要快,否则被别的来办事的鬼捷足先登,我可就回天无力了。”
朱高华笑道:“这等小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汤心雄颔首而笑,说了小娘子的名字和住址,让他就在这两天速速拿到,送进城隍爷的府中,只要此事办成,铁山的案子他自能妥为消解。
告辞出来,李正坤再也忍不住,数落道:“汤师爷年龄比你小得多,你却一口一个老人家,不嫌害臊!”
朱高华骂道:“无知小子,汤师爷明朝末年就死了,你说是不是老人家?”
李正坤醒悟过来,自己又犯了人的错误,鬼不能以面容分老嫩大小,因为鬼以在阳世死去时的面容为形,只要不进入轮回投胎,面容永远都不会改变。也就是说,阴间的时间虽跟阳世一样流淌,但岁月却如凝固一般,一个死去几千年的鬼,声容相貌一如当初,不会发生一丁点儿变化。
未抓住朱高华的不是,李正坤自然不甘心,又数落他不知讨价还价,任由汤心雄狮子大开口,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这更不是问题,鬼是长期稳定的存在,无需生活物资,因此不必开展象阳间一样的社会化大生产,也就没有流通的货币。也就是说,鬼原本无需用钱。
但为什么阴间又充斥着金钱珠玉呢?盖因人死之后变成鬼,均带着人的习性,视钱财如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