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鬼报知殷春素母女,二鬼慌慌地迎出来,刚至巷口,果见李正坤被一身甲胄、高大的雷都头背着走来。殷春素抚掌骂道:“哎哟哟——这是赴的什么断头宴,我好端端的女婿站着出去,却被背着回来,你给他喝了毒酒不成?”
雷诛厉无法接话,神情尴尬,殷春素何等精明,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有鬼,遂扯住他甲袖,意欲撒泼放刁,讨个说法。
“不许闹,赶快回家!”李正坤低喝道。
殷春素见他面白声嘶,双目散乱,壮态极其不佳,张开嘴用力吸气,却似乎只有进气,不见出气,当即吓得六神无主,手足发凉,幸得殷小丽扶住,才没歪倒于地。殷小丽看见李正坤的样子,却从心底里感到痛快解恨。
走到院门口,李正坤让雷诛厉放他下来,殷春素赶紧将他一只手臂搭上肩头,稳住了他摇摇欲倒的身躯,双眼狠盯着殷小丽,殷小丽只好假装心痛无比地去扶起李正坤另一侧身躯。李正坤双臂张开,搭在两个女鬼肩上,就象戏台上太师醉酒的戏码。
雷诛厉交脱手,赶紧分开跟看的群鬼,大步出巷而去,好象稍一停留,殷春素便会冲上来扭闹一样。
进院闩上院门,殷小丽就一把甩开李正坤,差点将他连着殷春素一起摔到地上,尖声骂道:“你不但是个色中饿鬼,还是个酒里蠹虫,跟那个老鬼素不相识,还兴冲冲跑去赴宴,遭弄死活该!”
“你胡说什么,谁知道受大家尊重的雷都头会是这种恶鬼!”殷春素护夫心切,责骂女儿。
“小丽骂得好!”李正坤却道,“我上了那老王八蛋的当,差点丢了鬼命。”命扶他进屋,还有伤要治。
殷小丽哼了一声,扭头自回屋去了,殷春素嘀咕道:“真是女大不由娘,看我哪天不好好收拾她!”独自将李正坤扶进卧房。
李正坤让她替自己脱光衣服,俯躺在床上,指着装白粉的裤兜让她拿粉出来撒在后面的伤口上。刚才在雷诛厉家,李正坤只能将回身粉撒到眼能看见、手能够着的地方,背后的伤口无能为力。殷春素见他脱下来的衣服都断为三截,而背后三道伤口深不可测,不断渗血,只觉喉头发紧、头皮发麻,双手也如筛糠一般不听使唤,在李正坤再三催促指导下,才终于抖抖索索地将回身粉撒在伤口上面。
眼见着三道深深的伤口神奇般地愈合,殷春素喜出望外,嘴里连道阿弥佗佛,夫婿转危为安,高兴、后怕、怜痛、喜爱诸情,又一时涌上心头,不知何从渲泄,只扑上他健壮的后背,从后面抱住他,将脸儿贴在他密硬的板寸短发之上:“心尖儿,你吓死我了!”
李正坤没象往日那样反身张开有力双臂抱住她,毫无动静,殷春素不解,起身扳过他身子,见他面如白灰,双眼微闭,一副已死掉的样子。她吓得鬼颜失色,眼泪如珠般掉下来,嘤嘤而泣。
“老子又没死,哭什么?”忽听李正坤低声道。
殷春素忙定睛细看,李正坤虽面白身虚,四肢无力,但的确气息尚在,并未僵死,不由转悲为喜,破涕而笑:“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死了,丢下我们寡母孤女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再招赘一个年青力壮的鬼不就行了。”李正坤不怀好意地笑道。
“死鬼,才从鬼门关回来就开始不正经了!”殷春素笑骂道。
为了给李正坤调养身子,殷春素每天天不亮就去街上采买新鲜蔬菜、禽蛋精肉,回来火炒油煎、慢炖细煮,务求营养充足、均衡全面;再加时令水果、鲜奶香茗,日日供应,未曾短少;说话亦轻声慢语,走路做事缩手摄足,将个李正坤照顾侍候得堪比神仙,赛过皇帝。
每天夜里,李正坤都要到院中晒阳间的太阳,这才是他康复回血的关键。为了排遣作乐,他命殷家母女合力搬开倒覆在滕明头上的瓦瓮,跟他聊天戏耍。滕明早已适应了新常态,心里平和很多,跟李正坤及殷家母女能象邻居一样聊天说笑。
半年后,李正坤体内的血已回复得差不多了,身体一天天强壮起来,能自己搬开瓦瓮逗滕明说话。殷春素心中大定,身轻体快,喜形于色。
殷小丽脸仍时常没有好脸色,喜怒不定。有一次,滕明趁李正坤和殷春素回屋,问殷小丽是不是将夫婿让给她母亲了?殷小丽恼怒异常,提起脚来猛踢滕明的头,滕明不但不呼痛,反而哈哈大笑,说可惜他双手被埋在土里,要不然一定抱着她双脚狂吻。“变态!”殷小丽嘴里骂,心头却有些喜欢,似乎滕明带给她的恶感突然间消失了。
一天,雷诛厉突然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礼物,若在半年前,殷春素一定欢天喜地、受宠若惊,但自从李正坤去他家赴宴回来之后,殷春素对雷都头的威名和尊严便不再当回事,虽然无论她怎么问,李正坤都对那天赴宴的具体情形只字不提,但凭着殷春素的精明,猜也能将当天情形猜个**不离十,一定是这老恶鬼伤了她又有钱又健壮又年青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