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炮手王师傅接到指挥长郎中电话,命他安排李正坤做点炮手,王师傅皱眉说要做点炮手可以,但最快都要一个月之后。郎中命马上安排,就在今天。王师傅不紧不慢地说,要安排你来,我可不做这有损阳寿的事!
不到半小时,郎中真来了。王师傅以为他是来骂自己,暗自在心中做好了接受冲击和辩解的准备,未曾想郎中和颜悦色,似乎刚才那通电话就是放屁。
郎中叫过来三个点炮手,吩咐他们从今天起就带着李正坤一起点炮,要在最短时间内将李正坤也培养成一个熟练的炮手,取石场进度太慢,已影响工程整体进度,所以必须增加人手。
三个老炮手不敢接言,都看着王师傅,王师傅刚要说话,郎中早就备下后手,一把抱住王师傅肩头,对炮手们道:“你们看王师傅干什么,难道他还会不同意我的安排?”
王师傅直摇头:“我当然……”
郎中抢道:“我知道你会说‘当然同意’。但不要在这里说,我还在指挥部开着会哩,电话上跟你说不通,急着就赶过来了。不过也正好,你顺便跟我回指挥部去参加会议。这个桥要是在年底前铺不通,彭局长一定会吃了我。呵呵——如果他吃了我,在被吃之前,我会先吃了你们这些各个工场的头儿。你不要不信,我说话算话。”
他东拉西扯,很快将话题扯到另一个问题上去,王师傅根本无法回到李正坤当炮手的话题,又被郎中半拉半强地扯上他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往指挥部驶去,就跟做贼似的。
十几个风钻手拿着早上从指挥部送来的图纸,散到岩石上打炮眼去了。几个点炮手看着身体虽算强壮,但脸色还显稚嫩,奇怪的是眼神却又挺老道的李正坤,一时有些发愣,拿不准到底带不带他。
李正坤也有些震惊,郎中为了害死他,可谓下了血本,居然要让三个炮手为他殉葬。昨晚奚群年等鬼并未禀告这个情况,可见狠毒的郎中为了把戏做足,临时改变了脚本。
三个炮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无觉,还在一言我一语争论纠结,到底由谁来带李正坤这个小白点第一炮。李正坤说随便,跟着谁都行。炮手们说你别以为这是好玩之事,弄不好丢掉小命!李正坤说性命金贵得很,岂能轻易丢掉。炮手们见他是个愣头青,只得摇摇头,商量着先让他点个小炮,试试机灵不机灵。
李正坤说大家要是对他不放心,他今天就不点炮,只给炮手们打下手,先学习一下。炮手们觉得有理,凶狠蛮横的“大夫”再着急,也不一定急在这一天两天里,等李正坤先观摩一天装药程序、熟悉一下撒离路线,从明天开始再教他装药、点捻,安全性要更有保障一些。
中午时分,风钻手们打好了十几个炮眼,炮手便带着李正坤到炮眼上填炸药,安装雷管和引线。风钻手们早已扛着风钻撒到安全距离,抽烟喝水扯闲淡。
装完炸药,炮手们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炮。每个炮手分配了四至五个炮捻。大家让李正坤先撒去山凹,李正坤坚持要跟大家一起撒,炮手们见他犟得很,只得由他,为确保不出意外,将他调整到离撒离路线最近的位置。
随着火药捻发出嗤嗤的响声,十几个炮眼被点着,药捻一起燃烧冒起的乳白色烟雾在岩石上交织,犹如雾岚飘飘,要不是空气中立时弥漫着浓烈的刺鼻硝烟味儿,还以为是山中美景。
李正坤正在专心欣赏,一个炮手冲他大吼道:“还看个锤子,再不跑就等着飞上天去!”李正坤往旁边让出一步:“你先跑,我再看一会儿。”炮手的脸倏地一下变得惨白,双眼乍泄出极恐之光,就跟看见鬼一样,一个箭步就从李正坤身边窜出去,奔上了撒离路线。
另两个炮手也赶过来,一边跑一边对李正坤连喊:“快!快!”李正坤却跟生根似的,站着一动不动。炮手们哪里顾得他,只管快速奔上撒离路线。
三个炮手奔进山凹,伏身躲下,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蓦然愣在当场:李正坤那个犟种呢!三人将头冒出山凹,大喊道:“李正坤,快跑!”
李正坤还站在岩石上不动弹,似乎也没听见炮手喊声,只紧盯着遍坡里冒着白烟、嗤嗤响着、正在迅速燃烧的火药捻。炮手们绝望了:这小子吓傻了!这个犟种啊,小命这下玩完了!
“嘣——”传来一声炸响;“嘣嘣——”又传来两声响。
一共响了十几声,跟装药并点火的炮眼数目相符,炮手们都数着哩。
响声一完,三个炮手跃出山凹,奔到爆破场下,见李正坤还跟木桩一样站在原地,身边岩石依旧,炮眼宛然,并未掀起冲天大爆破。
怎么回事?炮手们傻了眼,奔上岩石,原来药捻都被扯出来,连着的雷管全在炮眼外面爆炸了。装在炮眼里威力巨大的火药未被引爆,刚才的炸响不过是雷管爆炸的声音,就跟放了十几个大鞭炮一样。
炮手们又惊又怒:“李正坤,你他妈疯了,喊你跑,你不跑,却把火药捻子全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