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芝平并无孙未果这样的乐观,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再者风水神怪之说流行了几千年,岂是空穴来风!连孔圣人都说: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也只是说离得远一些,却并没下结论说没有。乡村鬼神迷信氛围比起县城要浓厚一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乡村尚延续着较为完整的风俗习惯,跟中华传统文化、人文祖上离得更近一些,似乎在生活中也更靠谱一点。
城里人都讲科学,其实,根据彭芝平几十年人生经验,科学是肯定要讲的,否则人类上不了天、入不了海,也不会有今天日新月异的现代生活,但如果将所有未知领域都非得硬套上今天的科学帽子,其实就是他妈最大的不讲科学!而李正坤身上发生的几件事,在彭芝平看来,正是属于当今科学的未知领域,或者说是他所具备的科学素养中的认知障碍,因此,他并不相信孙未果的话。
孙未果此人,干事的热情比邓柱铭高,忠诚度虽待考,但从目前表现来看,暂未发现有藏头露尾式的可疑之处,不象邓柱铭,才第一次来花花会所,还是跟着局长焦荣里,就暗中录音录像,就跟他妈密探一般。这种人焉能信任。但邓柱铭心思细腻,善于发现案情的非平常之处,这一点比大大咧咧的孙未果强得多。
焦荣里替邓柱铭求情,说搭了几年的班子,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牵涉到自身,如果将邓柱铭逼得太急,怕他狗急跳墙。行事当然不能莽撞,有时也需要表现出大度和仁慈,彭芝平并不想对邓柱铭下狠手,将他往死里整,且邓柱铭能发现李正坤身上的非同寻常,可见确有独到之处,为了爱才惜才,也不想一棍子打死,如果能收归帐下,为己所用,便是最好的结局。
一个月后,彭芝平和焦荣里上下其手,共同配合运作,成功将邓柱铭调到交通局任副局长。组织谈话时,邓柱铭死活不愿去,组织倒也简单:不去便免去实职。邓柱铭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交通局并不比公安局差,油水还厚些,最重要的是,通过此举,说明彭氏并未置他于死地,尚有一线生机,虽然这生机让他充满屈辱。可是,话说回来,连权倾天下的特朗普都因选举有猫腻,感到冲天委屈,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乡科级干部!
到交通局上任后,彭芝平主持班子会,让他分管工程建设、规划设计,这两块工作是交通局的重要版块,肥得流油的差事,非局长的贴心豆瓣不能得到。邓柱铭有些惊讶,甚至一度出现错觉:彭氏和焦荣里千方百计将他从公安局排挤出来,为的就是让他到交通局来承担重要工作!呵呵。
上任后的第一次宴会,是彭芝平率交通局班子成员、主要科室负责人,给邓柱铭摆的接风宴。席上,彭芝平对邓柱铭表现得热情而真诚,似乎邓柱铭是他费尽心思从公安局挖过来的了不起的人才,弄得其他班子成员在内心又嫉又恨,只是不敢表现出来,不但不能表现在脸上,还得跟着彭芝平一起,满脸灿烂和佩服地再三向邓柱铭敬酒道贺。
第二天晚上的酒宴摆在花花水疗会所,主持人当然是彭芝平,在座的有焦荣里、孙未果;彭炳然仍跟上次一样到楼梯口接他,亲热地拉着他的肩,称兄道弟,似乎曾经的不愉快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无聊的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焦荣里道:“老邓,你这是糠箩兜跳到了米箩兜。哈哈哈,恭喜恭喜啊。”
糠箩兜跳到米箩兜是当地方言,比喻从景况不好的地方换到殷实丰盈的去处。
邓柱铭道:“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完了,没想到彭局长不计前嫌,如此待我,我感到象做梦一样。”
彭炳然哈哈大笑,没有说什么,孙未果不服地道:“老邓倒是解脱了,丢下个李正坤的悬案给我,我头痛着哩。彭局长,等过两年,把我也调到交通局吧。”
“公安局不好吗,有枪!”彭芝平道。
“有枪无钱,有什么好,除开累死累活,能得到什么?”孙未果落寞之情毫不掩饰。
彭芝平皱头微皱,只要坐到了花花会所,钱不是什么问题,但孙未果的言语表明他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彭芝平不缺钱,也不缺人,所缺者乃是有才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对逆过他龙鳞的邓柱铭网开一面,深度收买。因为人才的重要性,彭芝平奉为头等要务,实在是芹圃县没有卧龙,要不然他愿意带着彭炳然三顾卧龙隐居的茅庐。
孙未果在彭芝平心中已被打入另册,只是孙未果尚懵然不知。
彭芝平不理睬孙未果,对邓柱铭道:“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最后还在一起灭田虎、击方腊,东征西讨,建功立业。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邓局长与我们之间曾经有些误会,但话说开了、事情办敞亮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今天这台酒,就算是我们弟兄冰释前嫌、从头开始的第一宴,老弟认同这个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