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望凝青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收了慕容辰为徒,那慕容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估计就是拜了宋清婥为师。
灵猫每天都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一对师徒互相伤害,只觉得自己的猫生未免也太艰难了一点。
“坐直。”望凝青捧着《策论》,一戒尺敲在了慕容铮的背上,“脊梁无骨,皮藏脓血,不像话。”
“你管我?!”慕容铮抹了一把眼泪,手里抓着『毛』笔,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委屈得喉咙更咽,“母妃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望凝青给了他一个酷似料峭严冬般冰冷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正所谓天道好轮回,正是因为淑妃自己不舍得管教,所以终有一天才会有人替她把儿子管教回来。慕容铮不想要望凝青这个师父,但如果可以,望凝青何尝会想收下一个打从根子里就烂掉的徒弟呢?
这大半年来,望凝青对七皇子慕容铮采取了彻彻底底的清虚守寂式教育,信奉的就是一个“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得七皇子那是哭父皇喊母妃,却偏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从小养尊处优的七皇子大概从未遇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了逃脱望凝青的掌控,他绞尽脑汁用了不少手段,但望凝青安排了灵猫在他身边全天盯梢,所以不管他再如何大吵大闹,最后也没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
《论语》有曰:礼教恭俭庄敬,此乃立身之本。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不学礼,无以立身。望凝青心知“读书明理,修身养『性』”,为了改正七皇子的『性』情,硬是将这个只爱舞刀弄剑不通文墨的皇子扣在宫中读书习字,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让七皇子屈服了。
当然,是“屈服”而非“改过”——事实上,经过了这大半年来水深火热的生活,灵猫也知道七皇子恐怕『性』情已定,即便望凝青打碎了他的根骨从头教起,他也不可能很快立得起来。别的不说,单说半年前七皇子为了摆脱望凝青而借助淑妃留下的人脉,安排了宫女去偷窃望凝青的贴身衣服,想要伪造出皇后与禁卫军私通的罪证,灵猫就已经知晓这人的根早已烂得彻底。
“手段计谋到人品德行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望凝青戳破七皇子的阴谋时简直面沉如水,恨不得把这个手段与深宫怨『妇』如出一辙的皇子打入地心,“妃子与侍卫私通的确是死罪,但宋清婥是个例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与立下汗马功劳的忠臣之后,你觉得陛下会相信谁?就算陛下发落了我,那也不过是重回冷宫而已,不能斩草除根的计策就是打草惊蛇,浪费了好的棋子,还让你像死狗一样趴在这。”
被揍得像条死狗一样的七皇子再也受不住委屈,大喊道:“是你说要助我夺得太子之位的,现在又嫌弃我做什么?!”
“太子?”望凝青冷嘲,“你也配?”
这三个字触到了七皇子心中的隐痛,让他极为失控的大吼出声:“是!我不配!慕容辰最配了!你去找他啊!你这个尊贵的女战神、女英雄,像我这样死狗一样的人当然入不得你的眼!说什么要助我夺得太子之位,你根本只是落井下石想要来羞辱我的吧?”
望凝青没有接话,她捧着手中的《道德经》,忽而扭头看向七皇子:“你为什么想当太子呢?”
慕容铮哭声一噎,他知晓自己在眼前人的面前根本没有装乖卖傻的必要,便理直气壮地道:“想要世间最好的一切,有什么错?”
所以说,这就是你当不上太子的理由啊。灵猫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如果换做慕容辰来答,他能从平民百姓的幸福安康一路衍生到天下大同的思想理念上去,不管真心与否,至少他的思想境界已经足够了。但换到七皇子身上,就一句“太子很好我要当太子”,没了。
既愚蠢,又肤浅。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管过我。”慕容铮背对着望凝青,一边泪眼朦胧地抄写着经文,一边喃喃自语地低骂着,“对我满怀期待的不教我好,不对我怀有期待的漠不关怀,等到我长大了,你们又说我错了,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慕容铮的话语微弱,但武功高绝的望凝青怎么可能听不到?可她神『色』不动,目不斜视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尊上……”反观灵猫,却是被七皇子的低语说得心头微悯,“他也挺可怜的……”
“少来这一套。”望凝青头也不抬地道,“卖惨卖可怜说自己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烂招都是我当年玩剩的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嫌害躁。”
——当然这个“我”指的是宋清婥。
灵猫:“……”
灵猫内心一阵波动,非常疯狂地想要说什么,但下一秒七皇子却是拍案而起,抄起书简就朝着望凝青砸了过去:“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不说感动相信于否至少你应该怜悯一下吧!你是铁石铸的心吗又冷又硬!茅坑里的石头都比你来得有人情味!”
“示弱的确是不错的手段,但前提是你面对的是在乎你的人。”望凝青冷眼一扫,“看来你还没有自知之明。”
七皇子脑海中的弦瞬间崩裂,大吼一声便不管不顾地朝着望凝青招呼了过去,但下一秒他就被望凝青掀翻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灵猫牙根发颤,七皇子明明将及弱冠,又以武艺出众而闻名朝野,但每次落在望凝青的手中都有如翻身不能的乌龟,除了无能狂怒以外连像样的反抗都组织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