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心头动了动,主动在他宽大衣袍的遮掩下牵住他的手,下一瞬,他的手被顾凛牢牢握住,五根日日握笔拿书的手指从他手指滑过,交握在一块儿。
顾凛知道,这是自己真正迈出的第一步,少时他见到林真因蔡金珠的诬陷被罚了板子的那刻起,他就立誓要做制定规则的那人,他绝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在自己面前重演。
只是那时他见识浅薄,不知事,以为当个举人,县令,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直到他察觉到自己心意,看到自己脚下的路将会有的天堑和坎坷,他才明白举人不是自己的终点,进士也不是,他要一步步走上自己能达到的最高处,然后将自己最重要的真真护在里头。
不急。
顾凛握着林真的手,看着林真的面容。
他今年才十五岁,真真才二十六岁,他还有时间。
他会将真真明媒正娶抬进自己的家门,昭告天下,真真是他的夫郎。
转眼,会试后的重头戏殿试到了,不同于之前由官员出题监考,殿试是圣上亲自出题,且会考矫贡士,从而确定最终的名次。
这回林真便不能送他们去了,林真站在门口,望着顾凛由宫廷统一的青棚马车接走,站了会儿进屋去。
而马车里的顾凛目光冷凝,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微微晃动,谁也不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题目,不知道皇上会怎么问。
对顾凛他们这样的寒门学子,对这位在位几十年的天下之主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顾凛下来后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和他一样的贡士,参加殿试时所有人穿着的都是朝廷前三天发到手中的士子服,白底黑边,腰上丝绦及踝,到了束发年纪的戴士子冠,才十五岁的顾凛只能用黑色发带束上。
天子近在眼前,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连话都不敢说,看到顾凛来了的黄玉文陈幸还有钟严都只是用眼神打个招呼作罢。
忽然,他们此次会试的几位主考官从旁边的宫门走出来,待他们行礼后先照着名单点了一下名,确认无一人错漏道带着他们从侧面的宫门走进去。
顾凛微微垂着眉眼,仿佛没看到从自己眼角余光里掠过的重重肃穆庄严的宫墙,踏入一间穹顶极高的宫殿内。
“臣携领今春贡士两百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走在最前头的礼部尚书黎权叩拜在地,离他最近的顾凛,以及身后的一百多名贡士随之跪拜,三呼万岁。
“平身。”高坐于龙椅上的圣上声音有点懒懒的,闲适地说了一句。
黎权领着身后的顾凛等人说了一声谢皇上,才从地上起身。
突然,就在众人心头忐忑,皇上要出个什么题目的时候,高高坐在上头的皇上道:“谁是此次院试的会元,顾凛。”
刚刚从地上起身的顾凛再次跪拜在地,“草民顾凛,叩见皇上。”正如他们身上穿的白衣,现在的他们虽然已经是贡士,离士族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在皇上正式为他们授官之前他们还是白身,在皇上面前只能自称草民。
“抬起头来。”
顾凛依言将头抬起来些许,眼眸还是低垂,没有直视皇上。
龙椅上的皇上以及其他站着无聊的老油条们便看到了这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眉毛修长,眉骨有些锋利,鼻梁高挺,嘴唇过于薄了些,看起来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些。
这样的面相,太独,不亲厚。
“这般文弱,爱卿日后可要多吃几餐饭,好为朕做事啊。”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慈祥,若是没有自称朕,就像寻常的家翁叮嘱家中的小辈。
顾凛听着皇上说自己文弱,声音平稳地低垂着眉眼道:“是,草民一定谨记圣上叮嘱。”
“好了,起来吧,朕看过你的时务策,写得很有意思,所以今日朕还想听听。”
“来人,将顾爱卿的时务策念一遍,今日殿试的题目你们十人分做一组,各自抽签,抽到上的,便以顾爱卿的时务策所列的一二三点为自己的论点,与抽到下的另外一组进行辩驳。”
“抽到下的则为车罗国一方,不设论点,想如何反驳就如何反驳。”
两百个贡士里有些知道皇上对车罗国正在火大中的脸刷地白了,抽到上还好说,是站在大禹一方,要是抽到下,为车罗国一方才是真真正正地放在炭火上烤,烤哪面都疼。
输了,皇上可以说你揣摩君心。
赢了,更不行。
你一个大禹人却让车罗国赢了大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