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说说自己的愚见,”胡契很有风度地鞠了一躬,“在下考虑,南京虽北邻长江,地处交界,然盗寇不能兴势,滑贼亦无聚所,数十年可不遇乱兵也。既如此,便不需养兵繁多,增耗军费。我闻军官之数,已逾百人,趁此削之,一去冗兵,二减冗官,可谓绝妙之计。”
“那具体如何施行?总不能空口白说吧!”齐咨质问道。
胡契不曾动怒,只心平气和地说:“把领听我慢慢讲来。我的意思,应当将越王府独设的官职并入南京兵马司,然后依功绩再行评选,平日懒怠者黜,精恳者擢,事便可定。”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样的解决方案不仅有些想当然,而且绝对会引发万陆两党的争执,让局势越变越遭。
“有意思……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拼下来的官位,怎能说免就免,任着你们摆布?现在谁还吃这一套,把我们越府的人当傻子不成!”齐咨厉声逼问,引起一片如浪如潮般的喧哗声。
陆放轩在众情激愤之际望向万和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表明,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这种对策定非素来稳重的吏部尚书胡契提出的意见,而是这位王爷在阴影背后指使的。
“你把咱们的话都否了,怎么没听到齐把领的高见呢?”礼部尚书的这番话将众人哄动起来,满殿的大臣都附和着说‘是啊’。
齐咨环顾殿内,看他们气势汹汹,又得理不饶人,便攒下一肚子火,发怒道:“理都被你们说尽了,我哪还敢辩解?”说着,他瞪了眼珠,咽不下这口气,一甩胳膊,将腰刀‘啪’地拍到桌上,“依我看,就在这一言堂里巴结你们的主子去罢!我是不议了,一群忘……”
“齐把领,”叶永甲目光沉毅,“你看万、陆二位大人和睦非常,情同兄弟,咱们南京可谓上下一心矣。何必动开脾气,分个彼此呢?”
“这……”
叶永甲转头看向他二人:“两位大人,可是此理?”
万和顺与陆放轩听了,面面厮觑,微笑着点头称是。
齐咨刚走出两三步,便只得折返回去,用冷眼一瞥众人,重又坐下。
“蒙万郡王和陆越公的面子上,我就跟你们周旋周旋。”齐咨道,“反正我的建议是,裁减文官小吏为重。具体实行的话,则是将各部之胥吏、及此前该废而未废之官,一应黜免。怎么样?这比起你们那个裁撤军官的荒唐主意来,可温和多了。”
胡契等人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万和顺却沉吟半晌,眉尖渐渐皱起来。
叶永甲知道,王爷的心腹们多是各部之干吏,如若行了此计,必使那些爪牙耳目纷纷销声敛迹,这招简直是绵里藏针,叫人难以提防。
叶永甲细细琢磨了这两派的意见,的确能窥察出万陆二人行事风格的迥异:一个险中求胜,另一个则步步为营。
孰胜孰败,已经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