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宁九悄悄扭头看向初夏，满眼的柔情柔意，能这样与她并肩而坐的日子还有多久？他不敢想将来，他看不到将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她却突然扭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三杰县的宫家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他措不及防，他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初夏说：“我听说当初出宫老爷金殿面圣的时候，先皇以世家不宜与孤寒竞进为由取消了他的名次，如此说来，大邺是希望寒门学子能一展抱负的。为何现在科举又非要当地乡绅官员的举荐呢？”

原来是这桩事情，宁九松了口气。慢慢道：“辰锦帝之前是不用举荐信的，当今继位之后，太康四年，有考生闹事，诽谤今上，之后就定下了这条规矩。本意是希望乡绅官吏举荐贤明，不料许多人把这当成生财之道，大肆敛财。豪门公子为了一封举荐信一掷千金，寒门学子只能望而却步，如此周而复始，如今已积重难返。”

任何制度都有利弊，一条律法颁布也不是皇帝一人能决定的。当今能改了科举规矩，想必考生事件闹得不小。

初夏又问道：“你说，戚星衍为什么要举荐我去参加科举？”

宁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公子想去吗？”

初夏说：“咱们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若真能参加科举，谋个一官半职，有稳定的俸禄拿，也不错。而且他有句话说得不错，我若手里有权，找玉莲兴许会容易些。”

“也就是说，公子想去？”

初夏点了点头。

“公子觉得自己能考上？”

说到考试，初夏就兴奋了。人分好多种，有人适合考试，有人不适合考试，这其实和智商优劣没多大关系。很不幸，她就是那个适合考试的。

她说：“不是公子我和你吹啊，我只要一上考场，脑子就特别清明。平时怎么都解不开方程，上了考场，你猜怎么着，解开了。还有几何，我最烦几何，老是想不到怎么做辅助线，可一上考场，就灵光乍现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突然一下子，开窍了！我觉得人的天赋各有不同，有人就是天生的考试形选手，就像有人是天生的将军一样。”

她嘴里时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话，宁九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听到她又说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没有深究。只是说道：“大邺律法，女子不得参加科举。公子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参加科举，踏入仕途，等于把把柄送到戚星衍手上。”

这一点，在戚星衍提出让她去参加科举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可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前提是他已经看穿了她女子的身份，可这些日子以来，我没觉出他看出了什么啊？

她说：“这个我当然想过。但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是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他若想拿捏住我，必然是想让我给他做事情。可我有什么，能让他觉得这事情非我不可？”

宁九没有说话。

初夏却想起了戚星衍那番明褒暗贬的话——琴棋书画皆不如你的长随，好在治下有方。

她看向宁九，说了一句：“因为你，他其实想牵制住的是你？”

宁九笑了笑，不承认：“公子想多了，我有什么可让他牵制的？”

“不是？”

宁九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肯定不是因为我。公子若顾虑我大可不必，你若觉得这条路能让咱们生活得更好一些，能帮助你完成承诺，公子尽管去走就是。”

他说得如此坦诚，让初夏不得不怀疑自己猜错了方向。可她身边，除了宁九，还有谁值得戚星衍这样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