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堡前任守备私库中储备的银子和粮草并不少,数目之巨,与镇江堡公库内的数目竟大体相当。吕涣真并不贪财,自然是将所有缴获的银两粮草全部登记造册,充作公用。粮草有一千多石,可供堡内所有军士食用两到三月,倒算不得很急。银两却不很足够,若是发完所有欠饷,便只能剩下五百多两了。
不过镇江身处敌后,有银子也没处买东西,除非......向朝鲜购买。想到此处,吕涣真不禁打起了这个大明属国的主意。
当天上午,吕涣真便与沈猫儿一道商量了个大致的谈判方针:第一,尽量要求大户们出钱出粮,当初怎么“乐捐”给鞑子的,现在就怎么“乐捐”给南路军。
第二,可以允许组建一个善后机构,让大户们列席其中,代表镇江本地民众与南路军接洽。南路军能有与民众沟通的渠道了,大户们也可在本地赚足了名声。
第三,可以借用本地商人在朝鲜的人脉与关系,通过朝鲜方面争取到必要的援助。
有了这些指导方针做准备,吕涣真算是对即将到来的酒宴有了些准备了。
......
晚上,吕涣真带着沈猫儿、袁殊、张凤仪三人与十几个军士们一道,应邀来到了孙宅。
带着沈猫儿是为了在酒桌上有个懂得言辞照应的,而袁殊和张凤仪则完全是做的打手角色——一旦对方想要动刀兵图谋不轨,张袁二人便掀了桌子开干。
这四人的年龄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九岁的袁殊,难免会被这些老狐狸看轻。吕涣真原想带着年纪最大的尚学礼一起赴宴,谁知道尚学礼一听是本地大户的宴请,连连摇头。
“这帮大户平日里耀武扬威,一遇见鞑子就尿裤子!”尚学礼十分不屑地说道,“若是小娘子让卑职去杀大户,卑职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只是这酒宴......卑职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大户的狗屁礼仪!”
尚学礼,名为“学礼”,实际上一点礼仪都不懂。吕涣真哭笑不得,也不好强迫尚学礼去,便只好带着沈、张、袁三人来了。
其实,关于这场酒宴如何准备,大户之间也有很大的讨论。他们平日里有事要商议,摆酒席时宴请的都是文武官员、朝鲜使臣之类的人物,不论对方身份高低,好歹都是男性。寻常来说,女子是轻易不能抛头露面、上桌吃饭的。
可是眼下宴请的这位吕小娘子。既非有品级的朝廷武官,又是个年轻女子,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姑娘还在闺阁中待嫁呢,这小娘子便毫无顾忌的抛头露面,偏偏还统领着一支军队,叫这些满脑子礼教的大户们甚是难办。
这些大户中不乏有功名在身上的。有捐了个监生功名的商人,有靠着秀才功名免去赋税的读书人。商人们多少懂得些变通还好说,读书人们一听这官军的长官竟是个十七岁的女子,都直呼不成体统。
“真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议事时,肖承嗣肖秀才当着大伙儿的面痛斥道,“黄花闺女也出来动什么刀兵,叫鞑子看见了岂不是以为我大明男子都死绝了?”
除了几个读书人,肖秀才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大多数人不屑一顾:鞑子进堡时,你肖秀才不也箪食壶浆么?这会儿倒说起什么“大明男子死绝了”的话来了。
最终还是孙一亮拍的板。既然这个吕涣真以女子身做着男子的事情,此次酒席也把她当做男子便是。孙一亮见多识广,有些大商户中丈夫去世后确实有女子主持家事的,她们大多也是不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的。对待吕涣真自然也不必特殊,只是保持好男女间合适的间隔就好。
当晚,吕涣真一行人骑马到达孙宅门口,立刻就受到了孙家家仆们的热情迎接。
“小的是孙家的大管家,孙成。”来人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道,“受了我家老爷的嘱托,在此恭迎吕小娘子。小娘子为国厮杀,实乃难得的巾帼英雄,我家老爷已在院中备下薄酒,为小娘子接风。”
不论是吕涣真、张凤仪还是沈猫儿,今日都穿着一身利落的曳撒、头带网巾。孙成见了,也不觉得有多违和,只是觉得英姿飒爽,在心中暗暗称奇。
“有劳孙管家了。”吕涣真礼节性地笑了笑,与部下们一道翻身下马。那些马匹立刻就被孙家的仆人们牵去马棚好生照料了。
“小娘子请!”孙成一伸手,将吕涣真一行带进了孙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