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刚从景仁宫请安出来的一众嫔妃很快散去,秦佩英才走出去没多远,就欣喜地看见了一个多日不见的小小人儿。
奶娘抱着七公主忙过来请安,“七公主给骁嫔娘娘请安,给穆答应请安。”
秦佩英将李斓昭抱过来,说:“多日不见,公主可长了不少个子,抱着都重了好些了。”
“可不是么,有秦姐姐这么疼爱着,公主自然要快高长大。”
几人顺着声音一回头,见温映池正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穆晏清从这温柔似水的笑容和目光中,觉得初始时那个淡如水的温映池好像又回来了,前阵子的隐约猜想都只是错觉。
温映池没有在意那些位分之间的虚礼,说:“今日天色正好,我正要带着昭儿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秦姐姐和穆答应不如一起吧?”
秦佩英抱着李斓昭还舍不得松手,说:“我还说呢怎的在这里遇到了昭儿,既如此,你就赶紧先去太后那儿吧。”
温映池却没有从她怀中接过李斓昭,说:“既然碰巧遇见了,我们就一同去给太后热闹热闹吧。前阵子太后问起,我还提了一嘴,说秦姐姐待昭儿,视如己出,太后还说也许久未见你了,可记挂着那位女中豪杰般的秦家女儿呢。”
秦佩英抱了好一会儿,李斓昭一直都微微笑着看她,丝毫没有认生,看得秦佩英更加心软不舍得松手,只好说:“也好,我许久未去给太后请安了,今日就且与你一同过去吧。你也知道,我向来不会说什么嘴甜的话,有你在,总好过我下回自己去慈宁宫。”
穆晏清眼瞧着秦佩英和温映池并肩前行,自己就停在原地,为难道:“那个……娴嫔娘娘,秦姐姐,我一个卑贱之人,就不去慈宁宫扰了太后的清净了,你们去吧。”
自己一个婢女出身,上届宫斗冠军也许还不知道有她这号人,就算今日见到,也是全程将这个小小答应晾在一边,穆晏清自知不必前去蹭这一波热度,温映池真心相邀的其实也只是秦佩英一人,太后惦记的也是秦家的女儿,穆晏清只是凑巧站在这里而已。
秦佩英像是懂穆晏清的为难之处,犹豫了一下,说:“也好,那你先回宫吧。”
温映池带着淡淡的笑容,说:“既如此,我替穆答应向太后问好吧。”
穆晏清谢过这份不知真假的代替问好,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幸亏没有强行带上我。谁知道过去了会是什么惊险境地?
采莲倒有些可惜,说:“凭主子的聪慧,太后娘娘肯定会很喜欢的。”
“那可未必,太后不喜欢太蠢的妃嫔,肯定也不喜欢太聪明的,我且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还是不见的好。”穆晏清想来想去,太后不管事,可未必不知事,顾甯川是她出面保下的人,如今又跟在自己身边,太后还不知道要如何揣测。上届宫斗冠军哪会是个好相与的?
宫中花团锦簇,一年四季的更替都更为显眼。穆晏清在阵阵凉意中放缓了脚步,抬眼望去,远近处都有宫人在打扫地上的枯枝落叶,隐隐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落叶腐朽的味道。
这里容不下任何的腐朽颓败,一片落叶都要拾起来。
穆晏清闲散地沿着水边走了一会儿,正要回宫去,迎面而来的杨贵人却适时阻挡了她的脚步。
“给杨贵人请安。”穆晏清感觉到来者不善,未等她走到跟前就先规矩地行礼。
杨贵人声音尖细,悠哉悠哉地“呦”了一声,“这不是贵人事忙的穆答应嘛?要见上你一面可不容易。”
穆晏清心想,哪不容易,这不日日都在景仁宫碰面么。她不想和杨贵人拉扯什么,只保持着客套微笑说:“贵人说笑了。”
“向来伶牙俐齿的穆答应今日怎的这般寡言少语?”杨贵人扭着婀娜身段往穆晏清面前逼近,“我今日难得偶遇了妹妹,心里高兴,还想多与妹妹说上几句话呢。看来妹妹兴致不高啊,还是嫌我位分不够,不配与你说话?”
杨贵人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穆晏清也好一段日子没有遇上了,近来的明争暗斗都集中在易桂华和姚既云身上,杨贵人似乎没讨到什么便宜,连皇上也少见她,传召林贵人的日子倒还多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位营销号一姐是要将心里的怨气都用在为难她这里。
“贵人这是折煞我了,我不过一个末流的答应,哪里敢嫌弃贵人的位分呢?”穆晏清不想再与她争执什么,只想赶紧“乖巧”地将她恭维恭维就走人。
偏偏杨贵人真的跟营销号似的赖着不走,仿佛誓要逼问出什么来,说:“还知道自己只是个答应就好,别以为得了几位娘娘的夸赞和庇护,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了不得的主子。姐姐们久居深宫,见到你一个粗鄙落魄的,不过是当新鲜玩意儿罢了。”
穆晏清缓缓吸一口气按住心里的怒气,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发神经,好端端地来到这儿说些乱七八糟的,还有完没完?“贵人教训得是,宫中的娘娘们对我多有怜惜和恩赐,我一定拎得起自己的身份,不敢妄自菲薄,更不敢自大轻狂,在背后妄议。”
杨贵人一挑眉,突然多了一丝兴奋,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暗指我方才自大轻狂,妄议后宫吗?”
“贵人误会,我并非此意。”
“并非此意?谁不知道你能言善辩,别以为含沙射影地骂我,我就听不出来了。”杨贵人突然喝道:“还不跪下!”
穆晏清满脑子莫名其妙,觉得这人怕不是宫里摔了东西出来找人出气,却仍是冷静地说:“我的确没有任何对贵人不敬之意,请贵人明察。”
杨贵人觉得不可思议,冷笑道:“方才还说自己绝不轻狂自大,眼下对我不敬,还知错不改,果真是永寿宫的人,有胆有识,不知悔改!”
“杨贵人慎言,”穆晏清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说:“贵人要如何指责我,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若连带着永寿宫也要受贵人的指责,就是骁嫔娘娘受贵人指责。”
“怎么?你可以对我冷嘲热讽,话里有话,我就不可以提一句永寿宫?你若现在跪下来求情,我还可以饶了你。”
穆晏清神情冷漠,仍是一动不动,也懒得再与这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再纠缠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