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这一问确实把我给难住了,因为一时之间,我竟然想不出来如何惩罚他才能达到我想要的喜剧效果。琢磨一阵,我终于放弃了那个年头,收起了方才的一脸戏虐,正色道:“算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受什么样的惩罚了,只要你肯对你哥哥低个头,认个不是;或者是以后别再凡事总是拗着他干,专门与他作对就好了。”
多铎闻言一怔,随后陷入沉默之中。我没有再多说别的,而是用期待的眼神久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等多铎再次抬起头来,与我正眼相对时,我只见到他目光中隐隐藏些许复杂和隐晦的东西。终于,他点了点头:“嫂子放心,我听你的就是了。”
奇怪的是,多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了,甚至连倘若输的人是我的话该如何惩罚这件事都忘记了。按照他一贯的性子,这应该是他非常感兴趣的问题才对,可是现在……
“怎么,多铎那小子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一句都还没跟我说就走了,这不辞而别,可不是一个好客人啊!”多尔衮回到旁边的座位上,问道。从他脸上的微笑中,丝毫看不出些许的落寞和不悦。我知道,恐怕刚才我和多铎交谈以及多铎后来的离去,都已经悉数落于多尔衮的眼里,只不过他是装作并不在意罢了。
“王爷怎么可能只把十五叔当成前来拜访的客人呢?恐怕就算是再没礼数的客人,也不敢在你面前如此托大吧?也惟有兄弟,才会如此无拘无束,往来自由。”我回答道。
“我就知道,你只会替他说好听话,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是为了我们兄弟和好。我知道,多铎心里应该也不至于怨恨于我,但是这层窗户纸虽然薄,但是总让人没有勇气上前去捅破它。”多尔衮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慨叹。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霁和的神色,“对了,方才你们好像聊什么东西聊得很起劲儿,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不妨讲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我忍不住笑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算是解决了一件棘手的麻烦,恐怕你允准尚且还嫌不及,说出来你准定高兴——十五叔看上伯奇福晋了,打算娶她过府,还说要尽快上书请求太后和王爷恩准呢!”
“有这等好事?”多尔衮简直有点喜出望外,“这还真是个解决麻烦的好法子,亏得他想出了这一招,看来多铎确实是嘴硬心软啊!别看他表面上继续对我不理不睬,实际上却不忘兄弟之情,我正烦恼此事,他就主动帮我化解了这个麻烦,看来我们兄弟和解之日也不远了。”
“你!还真会凡事往好处想,把别人的心思望好处琢磨,该怎么说你好呢?”我算是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揶揄道:“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个伯奇福晋天生一副美人媚骨,又极具风韵;你那个十五弟平时也是个风liu好色之人,而今日一看到伯奇福晋这般美貌,顿时动心,几乎神魂荡漾,把持不住,所以才立即生出将其纳入府中享受的念头来。又或者他早就对伯奇福晋的姿色有所垂涎,一直暗中惦记着,如今偏巧她做了孀居妇人,所以正好趁机得偿所愿呢?”
“算啦,你愿意怎么琢磨就怎么琢磨吧!管他是好色也好,有意帮忙也好,总之这个麻烦算是解除了,不但我放了心,你不也是同样松了口气?”多尔衮一脸懒得同我这个贫嘴饶舌之人争辩计较的模样。
我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的虚弱,而是勉强抗议道:“你别连我也扯上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若是真的要娶那女人是你自己的事,我既然管不了那么还不如充一回宽厚贤惠之妻就是了。”
“呵呵呵,”多尔衮故意装模作样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道:“幸亏今天风不大,不然只怕闪了你的舌头!”
“谁不知道我是三寸不烂之舌?休说现在没有风,就算是狂风席卷,我也照样谈笑如常!”我刚刚厚颜无耻地自吹自擂完毕,忽然冷不防地刮来一阵颇有劲力的大风,我赶忙闭住了嘴巴,生怕吞进一肚子西北冷风。
等北风远去之后,多尔衮一面帮我整理着刚刚被风吹乱的发丝,一面好笑道:“你这还真是‘胡吹大气’,本来没有风的,可是谁料想经你这一吹,立马就来了,不服不行啊!”
……
这段时间里,有关李自成向燕京顺利进军以至大明朝廷根本就束手无策的各种消息,迭次纷至。到了正月下旬,多尔衮终于正式地下了一道口谕,令凡在京中的所有文武大臣开始讨论大清向中原进军之策。此令一下,一向深谙上意,平素悉知这位睿亲王问鼎中原之雄心的大臣们立即忙活起来,一时间建议趁“流贼”大顺军尚在北来途中,先去攻破燕京,然后以逸待劳,迎击来犯的大顺军。
眼看这个父兄两代与之为敌地大明朝廷已经到了日落西山,大厦将倾的时候了。一个曾经地强人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这时候只要伸手一推就可以将其放倒。这个历史性机会,既没有落在父汗努尔哈赤身上,也没有降临于兄长皇太极在日,却唯独落在刚刚掌握政权方才一年的多尔衮手里,只要一思及此处,他就禁不住感到心情振奋。然而多尔衮一贯考虑事情比别人冷静,哪怕就是最大的诱惑摆在他面前,也要谨慎入微地思索周全,不肯匆忙就决定南下进兵大计。
此时的关内形势进展的速度竟然超出了多尔衮的预计,等到他二月二这个“龙抬头”的节日接到最新密报时,惊愕地获悉: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已经破了平阳,浩浩荡荡,一路无阻,直奔山西首府太原。
与此同时,李自成另有一支人马也准备渡过尚在冰冻期的黄河,作为一支偏师,走上党,破怀庆,再破卫辉,北上彰德,横扫豫北三府,然后北进,占领保定,从南路逼近北京。多尔衮清楚地知道,离燕京城破的那个日子,已经很近了,于是他连日来召集各位重臣,在王府召开秘密会议,用以讨论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