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明白了多铎话中的意思,这是叫他心里面放明白氏子孙,不论真假,都必须要在这个世上消失,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被多尔秘密处死,以后都没有以拥戴明室后裔为名来造反的口实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以后都要死心塌地地为大清效命了。
正感慨间,一个侍卫从帐外进来,径直来到多铎面前,附耳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多铎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了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疑惑的古怪神情。众人以目光询问,多铎扔下手里的小刀,站起身来,“你们继续吃,有点事情要本王亲自处理,所以暂时离开一下。”
“不知大将军何时归返?”众人愕然地问道。毕竟这是在中军大帐,不论进出都必须由主帅许可的,如果多铎一直不回来,这宴席岂不是一直散不了?
多铎似乎很急,“唔……说不准的,你们待会儿吃完了就各自散了吧,明天早上再来这里商议军机。”话音还在,人已经出帐了。
到了辕门外,侍卫匆匆忙忙将他的坐骑牵来。他也不说话,就翻身上马,径直朝大营门口而去。仓促之下,许多随身侍卫们都急忙去寻马匹,紧随其后赶去,以免让大将军孤身犯险,在这个到处是汉人的江南之地有个什么闪失。
此处距离邵伯镇还有五六里的路程,尽管天黑路滑,没有一点月光,然而多铎却并没有放慢马速。如果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归心似箭”了吧!为什么要说一个“归”字?多铎地心里最清楚不过。他出征这么久,却很少想念燕京的那个王府里的一大群娇妻美妾,更不会想念那些个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情人们。每当军旅劳顿,长夜漫漫的时候,他辗转反侧,也是为了一个人而无眠。他从小备受娇宠,长大后又性情乖张。在他的思维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可以超越亲情的另外一中情愫存在。正如他多年前看不懂多尔衮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优柔寡断、割舍不下一样。
为此,他曾经无数嘲笑过哥哥的痴情,在他看来这就是莫大地愚蠢。他以为他这辈子地感情只能像那绚烂地风筝一样地在广阔的天空中飘来荡去,始终不会有落地的时候。然而那个秋风萧瑟的夜晚,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局中人,永远看不清自己的宿命。兴许。这个醒悟,是从她挣扎于生死一线之间,含含糊糊地对着他喊着哥哥的名字时,才彻底开始的。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强颜欢笑地艰难,因为他的心在那个瞬间,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很痛。似乎一直痛到骨髓里。原来。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进去了,哪怕这会令他粉身碎骨,他也没有一丝犹豫。
为此。他独坐在中秋月下的台阶上悄悄地红了眼圈;为此,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拳将刚刚从千里之外奔波而来的哥哥打了个鼻血直流;为此,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挖掘通往坤宁宫的密道;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在兄弟之情和儿女私情的矛盾中苦苦挣扎,费尽思量;为此,他这数百个夜晚里,脑海里都堆砌了她地一颦一笑,乃至于挥之不去……
夜凉如水,初夏地潮气和深夜的雾水,沾满了衣甲,也凝结到了眉睫,然而此时多铎的心却像盛夏地日头一般火热,真的是她?她真的来找自己了?这不会是一场美好的春梦吧?
马蹄落在石板路上,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战乱的缘故使这个小小的镇子有些荒凉,能跑的都携家带口跑了,留下来的也战战兢兢地闭门不出,这一路上,甚至连一家一户窗口里的灯光都看不到。在侍卫的引导下,策马在陌生的街道上七转八拐,马蹄声终于在一个僻静地方的院落前停住了。“主子,就是这里了。”
叩门,很快里面就有了脚步声,很快,两扇大门打开了。在灯笼的映照下,多铎看到面前正在行礼的两人正是阿思海和善保,于是下了马,迈过门槛,“皇后是否安好?”
“回主子的话,这一路十分平安,没有任何变故,娘娘的贵体也还不错。”两人赶忙答道。
“嗯,回头好好打赏你们两个。”多铎边说边摆手示意他们两个不必跟来,然后沿着花圃中间的石板小径,朝那间窗口透着烛光的屋舍走去。在漆黑的夜里行路,突然遇到这样温暖的灯光,心头就不再迷惘,不再彷徨。
站在门前,他刚刚抬手,却又犹豫住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胆怯的孩子,生怕那满心的喜悦不过是一场美梦,会随着黎明时分的一声鸡鸣而消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