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衮如此犀利的质疑,吴三桂顿时语塞,一时之间不回答才好。不过也难为他了,他也并非在故意说谎,只不过是把所见所闻原样复述了一遍而已,况且,从种种迹象上表明,李自成确实死了,否则他哪里有胆子和阿济格如此上奏?若是李自成未死,哪一日又突然冒出来,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谎报军功之罪?作为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聪明人,他是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
不过,若是一定要吴三桂拿出确切证据来,这可是为难他了,因为李自成究竟是怎么死的,一直到三百多年后都是一桩悬案,就譬如宋太祖赵匡胤是不是被弟弟赵光义所杀,建文帝究竟是死是逃一样,任谁也解不开这个谜团。然而,我认为眼下也没必要钻牛角尖,太过执著地探究这个问题。
多尔衮的神色越阴沉了,场面很是尴尬,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凝结起来。
许久没有说话的我忽然开口了,“皇上,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两个男人同时望向我,吴三桂流露出期待的神色,而多尔衮则是略显疑惑,不过他仍然点了点头:“你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我认为,说李自成单人匹马时被乡勇所杀,可信性不大,正如皇上质疑,不可能一点能证明他身份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有句俗语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乡勇们虽然从未见过玉玺或者龙袍的实物,然而戏文之类地还没听过?龙是什么样子。应该是什么样身份的人用的还会不知道?若果然有什么玉玺金印之类的证物,他们不可能不上缴朝廷以邀功的。所以那个单独一人被杀的,应该不是李自成本人。”
吴三桂有些失望,假若这一条被否定,那么虽然不能证明他在说谎,却也能治他一个玩忽失察之罪。
我的回答虽然与多尔衮的疑虑正好吻合,然而这也令多尔衮很失望,若李自成真地没死。那么朝廷地颜面可就丢大了。
不过。我地话音立即一转:“然而。这却也不能就此断定李自成没死。照我看来,他的确已经死了,只不过死的过程的平西王所报的不同而已。李自成仓皇逃入九宫山时,仍然有将近万人的余部,虽然英亲王同时派出七路大军追击,将其余部各个击溃,然而李自成的身边却绝不至于没有几个亲随保卫。像他这样横行多年。百折不挠地人,身边能没有一些忠心耿耿,誓死追随的人?所以说他最后剩下孤身一人逃亡,的确很不合理。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带领部分余部在九宫山里迷失了方向,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带了几十个亲随上山去探察地形,寻找出路。这时候他们被当地乡勇现。悄悄地以数倍的人数包围。然后突然袭击。在仓促之下,这些人寡不敌众,于是李自成被杀。这也恰恰印证了伪明湖广总督何腾蛟给隆武伪帝的奏疏里所述‘一时贼党闻之。满营聚哭’的过程。何腾蛟在其后两个月里接收了不少李自成余部的降将,自然获知了李自成之死地经过。所以他地这份奏疏,应该没有什么虚饰之处。”
听我如此解释之后,多尔衮沉思了良久,仍然是不置可否。何腾蛟给隆武帝的那份奏疏,一个月前就有细作秘密取得抄本,送来燕京了,多尔当时对李自成的死倒也没有什么怀疑,所以也没有把这个奏疏当回事,现在听我提起,他禁不住又开始回头审慎地琢磨起来。
“我知道,皇上要想彻底打消疑虑,必然是要得到确切物证,然而这个物证,恐怕很难找得到。比如乱军之中,互相厮杀,尸有几个能保全地?要么朽烂变形,要么支离破碎,要么践为肉泥,找不到尸也是很正常的。况且当时连日阴雨,山中必然多处沟壑或者泥沼,若尸或者证物陷入其中,就算是神仙也找不到。所以,皇上单单因为找不到证物就说英亲王是谎报军功,肯定是站不住脚的。”
多尔衮仍然低着头,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疑虑,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嗯,你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由于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我这一边,所以吴三桂悄悄地望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我心中一慌,局促不已,赶忙又垂下眼帘,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
尽管多尔衮没有进一步提出他的疑问,不过我心理却清楚得很。他担心的是,这是李自成与其部下在山穷水尽之时不得不放出的烟幕弹,一条缓兵之计。一方面,扬言李自成已死,可以打消南明王朝对这支大军的敌意,下一步可能联合抗清;另一方面,使清王朝以为,心腹之患已除,放松警惕,一旦时机成熟,李自成可东山再起。
于是,我针对多尔衮心中的这些疑虑,适时地做出了解释:“其实,皇上倒也不必担心李自成这一次究竟是不是诈死。固然,他当年曾经溃败于洪大人手下,只剩下十八骑逃入商洛山,一度销声匿迹,然而却在两年之后再次崛起,以至于横行一时。然而今时不比往日,当初他面对的敌人是已经朽烂不堪,民心尽失的明朝;而现在,他面对的却是国运正隆,强晚明何止十倍的大清。他再想故技重施,无疑就是蝼蚁撼树,螳臂当车,绝对不可能对我大清造成任何威胁的。所以,皇上根本不必忧虑他究竟是真死还是诈死,只管高枕无忧便是。”
这最后一段话,终于让多尔衮紧蹙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轻轻地吁了口气,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我。“好,你这番见解果然透彻,让人茅塞顿开哪!看来朕地确是杞人忧天了,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吴三桂也很会看眼色,立即在旁边拍了一连串很溜道,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而且丝毫不觉肉麻的马屁。不过,这也不全是恭维之言。他对于
及时出来替他解围。帮他说话而感到莫大的庆幸。倒也绝对是由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