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防止外界生灵误入......
难道是防止里边的东西出来?
这是什么道理!
萧忆站在枯树林中。
枯黄的树叶被他踩碎,传来清脆的咔嚓声,冬日的阳光穿过群山缝隙洒落在他的身上。
神识笼罩着周围几十里。
寒风垂落了挂在树梢上的最后一片落叶,那落叶打着旋落在地上,混在无数枯黄的树叶中。
落叶归根。
他的神色终于产生了变化。
“这里是岭南道的群山中!”
萧忆几乎惊呼出声。
身前破败的古庙透着一丝惊悚,在他眼中化作水雾轻轻散去,被山风一卷消散无踪。
原本古庙的位置只余下光秃秃的山包,萧忆心中对和尘商户的认知终是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深不可测。”
他喃喃低语。
和尘商会不声不响显露出的手段,却比那些移山填海的神通还要惊人,让萧忆在原地呆愣许久。
半晌。
萧忆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岭南道群山深处。
自从上次炼制炎焱丹致使的大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居住于此,只余被苦农们舍弃的,荒凉与破败陪伴的山地及土房。
山地上还残留着往年种植作物的痕迹,土房前已被郁郁葱葱的杂草所占据,没有一丝人烟。
清澈透亮的山泉依旧歌唱。
有风儿伴奏,树梢上的鸟儿做听众,想来这山中也不寂寞。
萧忆静静的坐在树梢上。
远处是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小村子。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里。
残阳如血。
犹记得上次见到这幅场景,他还是一个练气一层的少年人。
匆匆数年。
恍如隔世。
回到这送走混蛋老爹的地方,回到这将爹娘合葬的小村子,甚至神识一动就可以笼罩那座墓。
萧忆的身体却有些发僵。
他还是从前那个萧忆吗?
离开这里之后,他去了很多地方。
紫烟城、衡岳派、宛州、天堑之下、极北之地、江东道......
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光秃秃的树梢上,原本的树叶不会再长回去了,就如同一个人变了,就不会再变回去。
只会冒出新芽。
所有的尝试变回原来样子的人,终会变成另一幅陌生的模样。
嘭!
萧忆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落地的风吹动枯黄的树叶,两只大大的脚印留在地上,又被寒风鼓动的落叶须臾间掩埋。
改变才是对的。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天以其不自生,而能长生。
万物「易」形而不怠。
萧忆的心中一片清明,往昔种种再上心头,也难起一丝波澜。
脱胎境的肉身更加凝实,洞玄真解自动运转,连带着额头的火焰纹路也隐没不见。
浑圆如一。
形神俱足。
这一刻,萧忆的神魂之力悄无声息的突破,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他的模样更是大变。
原本那异于常人的身高渐渐回缩,须弥万象法衣随着缩小,他的模样也渐渐化作寻常......
转眼间。
萧忆周身气息散尽。
他此刻如同一个凡俗青年,面上仍旧有一丝清秀,却不显突兀,周身的力量返璞而真。
心境一片祥和。
踏踏踏......
他负手朝着小村子里走去。
夕阳下。
萧忆如同误入此地的公子哥。
一如当年和混蛋老爹来到这小山村避祸,想来那天傍晚的夕阳亦如同今日一般火红。
寒风拂面。
当时他的面上浮躁跳脱。
如今却从容不迫。
————
小小的墓碑上。
只刻着娘亲和混蛋老爹的名字。
被胡乱的丢在一旁。
孤寂的枕着夕阳。
萧忆终于来到了爹娘合葬之墓前,却未曾想到眼前会是如此一番景象,祥和的心境顿时破碎。
原本爹娘墓穴的位置更是被掘开,只余下一具瘦小的尸骨躺在坑中,在风吹日晒下污泥斑斑。
萧忆眼前一黑。
他一个踉跄,心中有些恍惚。
遥远记忆里依稀存在的娘亲,此时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与那混蛋老爹依偎在一起......
而后画面轰然碎裂。
萧忆的脸色如同沉入黑暗的泥沼之中,从未如此强烈的杀意在他的胸膛中翻涌着。
神识透体而出。
身后粗壮的大树须臾间从中间掏空,化作了一口棺材,被萧忆摄入手中,徒手细细打磨。
半晌。
娘亲即墨婉玉的尸骨被他小心翼翼的清理一番,安置在刚刚打磨好的木棺之中。
而后合棺,与倒在一旁的小小墓碑,一同收入六欲行宫。
萧忆这才缓缓直起身。
他的脸上只余下淡漠。
以及......满腔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