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文花园一隅的亭子里坐下，燕染儿道：“现在朝中对于祭乐的选择分成了两派，已然不是单纯的选哪首曲子的意义了。以严首辅为首的保守派认为你的曲子不符合传统规制，又是与女子合奏，并不适合敬给上天，而以万阁老为首的前卫派则认为你所创的音符编曲法，以及所创的曲子，是旷古绝今之作，是祭乐的不二之选。”

她顿了顿，凤眼微弯地看着邱雪崖，道：“本宫听三哥说，太常寺卿自把你的所有草稿拿回去之后，研究了几天几夜，人都疯魔了，向父皇进言，要将此法推广下去。雪崖，若是父皇首肯，你的名字，便可载入了史册了。”

这载入史册的说法，邱雪崖自觉受之有愧，这又不是她发明创造的，但却也不宜说明，只能生受了。

她谦虚地摇头：“公主过奖了。”

对于严首辅的意图，她多多少少有些猜测。

贵妃娘娘是他的亲妹妹，他从始至终站的就是二皇子的队，如果只是单纯选个祭乐，他可能不会在乎。

但偏偏，现在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太常寺卿是乐痴，他怎么想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万莫规的态度。

万莫规入朝几年，年纪轻轻入内阁，成为四阁之一，虽是末位，但以他的年纪来说，可见皇帝对其的重视。

这些年他一直是保持中立的立场，不结党，与诸位皇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也是他为什么受皇帝信任的原因之一。

可是如今，万莫规竟然站在了支持大皇子的这一边，不管他是真的单纯认可邱雪崖的才华，还是向大皇子释放什么信号，他都不能让这件事成功。

况且，如果真的让邱雪崖以奇才之名声载入史册，就算她现在在朝廷还无地位，不确保她是否能借此名，扬名天下，如果成功了，那不等于是资敌吗？

所以，他不能让太常寺卿和万莫规的计划成功，那只能破坏了。

可是她不明白，今天这波操作是几个意思，和六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燕染儿的眸光在邱雪崖抬眸的瞬间垂了下去，似有所感一般，轻轻一声叹息：“太后信佛，那本佛经应该是贵妃娘娘送给太后的，若是太后知道是本宫撞了先生，致佛经被污，太后本就因为本宫母妃是异族人而厌恶本宫，想来现在应该会更加厌恶，到时太后定然会让父皇逐我出宫，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突然之间，邱雪崖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选择演了今天这一出。

六公主不得太后喜爱，如果是她毁了太后的佛经，太后定然怪罪，这时只要有人在太后耳边暗示两句，便可借太后之口，给皇帝施压，不让六公主得到这份荣誉，这样她自然也跟着赢不了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找了个没用的废物，竟然在身上藏着一本春宫册，当时是不是他吓一跳，不重要，重要的是，春宫册被很多人看到了。

偷鸡不着蚀把米。

想想，觉得有点可笑。

可邱雪崖最后却没有笑出来。

燕染儿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只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无助悲伤，却在空气中散开。

想到有关六公主的传言，邱雪崖有些同情：“公主，这本与你无关，就算是太后也不能不讲理不是？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

燕染儿化悲为笑：“是啊，雪崖今天又帮了本宫，从小到大，本宫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雪崖这么好的人。”

邱雪崖：“……”

完了，我又产生六公主喜欢我的错觉了，这错觉多了还是错觉了吗？

突然，一块带着异香的锦帕递到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茫然抬头，看向正低头看自己的古秋灵，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看好了正低头拭泪的燕染儿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