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此言何意?”宣武军掌书记警惕的看向张京。
事实上,宣武军就是要借着这回去郓州平叛的名义,大肆筹粮招兵买马恢复实力。
再者,耿安国麾下现在没多少兵马,而且是新叛之将立足未稳,有平卢军配合,南北夹击不难成功。
张京笑得满脸奉承:“没有别的意思,本帅寻思着,只是借粮恐怕还不足以让宣武军稳操胜券,本帅愿意襄助宣武军三万步骑!
“当然,不打我忠武军的旗帜,算是宣武军的部曲,这样一来,战后功劳就都是宣武军的,跟本帅没有关系。”
掌书记愣了愣,上下打量张京:“张帅如此深明大义,所求为何?”
打仗总要死人,宣武军老兵不太多,折损一个都值得心疼,况且到了战场上,还要跟平卢军争功——能有三万忠武军相助,这是天大的好事!
张京的眉眼更显谄媚:“同为皇朝节度使,解人危难也好,雪中送炭也罢,都是应该的。
“不过,本帅向来仰慕宣武军节度使,想要跟他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可有这个机会?”
掌书记恍然大悟。
张京这是被欺负得服气了,不想继续吃亏,所以愿意放下身段,巴结宣武军节度使,希望以后能做个朋友。
“张帅的意思,我会如实回禀军帅,至于军帅答不答应,我不敢保证。”
掌书记志得意满,先是做足了姿态,而后才露出笑容,“但张帅义薄云天,想来军帅不会拒绝。”
“如此甚好!”
......
宋治被王师厚气得暴跳如雷,在崇文殿指着青州方向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帝王该有的威仪。
王师厚拥兵自重,在战前跟他要官要爵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义成军将士赶出了青州辖境,让对方流窜到兖州烧杀抢掠,引得兖州防御使不断上书哭诉。
“王师厚这混账,这是在找死!”
宋治恨不得立即下令,把王师厚满门抄斩。可他不能这样做,所以越想越气,越想脸越黑,又有些呼吸不畅。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道急促的大喊声:“十万火急,汴梁军报!”
宋治悚然一惊,讶异的望着殿外,这段时间他吃不好睡不好,忧心过度,精神已经有些经不起刺激,随时会成为惊弓之鸟:
“汴梁怎么会有军情?还十万火急?”
敬新磨去殿外接了军报,打开后递给宋治。
宋治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一遍。
这一看,他先是怒不可遏,一脚将御案踹翻,想要大骂出声,嘴巴动了半响,硬是一个字没有,而后又愣了半响,好似没了魂魄,末了神色灰败的坐倒在皇位上,双目无神,失魂落魄,任由手中军报无声飘下。
敬新磨捡起军报一看,也不由得神色一变。
忠武军节度使张京,假意借兵给宣武节度使进攻郓州,让麾下三万步骑带着粮草进入汴梁地界,却在途径陈留县的时候,骤然发难,先是袭杀了随行的宣武军掌书记,而后悍然攻入县城!
与此同时,另一批忠武军自许昌县进入汴梁地界,一部夜半奇袭尉县并夺之,一部精骑跟上陈留县的忠武军,二者一起北上,兵锋直指汴梁城!
这份军报,就是宣武军节度使递交给朝廷的求援信。
“陛下......”敬新磨张了张嘴,以他的能说会道,这一刻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河北还乱着,黄河之南又连连出事,这大齐的天下还稳得住?
“反了,反了,都反了......都反了......”
宋治先是呢喃一阵,梦呓一般,而后突然站起身,再度暴跳如雷,指着殿外的皇城、燕平、天下,声若奔雷:
“全都是逆臣贼子,逆臣贼子!朕要灭他们十族,灭他们十族!”
他的吼声悲愤又凄凉,充满一个帝王不该有的无奈与惶恐。
严格意义上说,忠武军张京并没有造反,因为他没有说反抗朝廷,只是在对邻镇用兵,事后可以找很多借口搪塞,表明自己仍然忠于朝廷。
但张京莫说没有经过朝廷同意,连上书通报都没有,就擅自动兵突然攻杀大齐军队,已经在事实上谋了反,无论之后怎么说,朝廷的威严都已不存。
“陛下......”敬新磨正要劝宋治息怒、保重龙体,就见对方身体猛地一僵,而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陛下!”敬新磨连忙扶住宋治,顷刻间禁不住老泪纵横。
他觉得悲凉,莫大的悲凉,仿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们,抛弃了他们,在诅咒他们,要杀戮他们。
孤独,无助,凄惶。
“快,快去......去请唐郡王!”牙齿被鲜血染红的宋治,挣扎着伸出一只手。
之前宋治让赵宁去河北平乱,被赵宁拒绝了,宋治没有勉强,也不想勉强,因为勉强意味着认输,有恳求的意味。
但是此时此刻,宋治再也顾不得这么多。
......
赵宁走进崇文殿的时候,这里的混乱已经被收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