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明撇了她一眼,心里的算盘已经开始打响了。此后夫妻二人为了参加周颂的家长会暗暗较劲儿,开始互相算计。
如果冯依没去成,她会气的那几天连睡也不跟他睡一头。
也想过要不两个人都去吧,但两个人本来也都是大忙人。去开家长会要请假,两个人去开了周颂的挺划算,再去周礼那边一起遭罪吗?算了吧算了吧。
为了进五班的小目标,周颂从礼拜一到五都去张诚年的教室上晚自习,大学的氛围是很开放的,所以不会有人拦着她。
扫描着他们班上的女孩子,周颂多少有些私心。比如谁要是在她诚哥身上多看两眼,她必然会多注意些那个女生,偷偷告诉张诚年:“那个女孩子,不是什么好人,你记得离她远一点,不要影响学习。”
张诚年拿笔敲她:“你是来补习的还是来查岗的?”
周颂把头埋进作业本里,查岗二字让她想入非非、面红耳赤。
在大学谈恋爱并不奇怪,尽管意外万年铁树还会开花,但大家都以为这是张诚年的小女朋友。不过周颂天天穿着高中的校服过来,于是大家对张诚年的打量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这姑娘才多大啊,兄弟你就下手了。
然后张诚年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后来周颂再去,大家的眼神就正常了。
因为两人从小培养的默契,所以张诚年给她讲解知识,她总能很快就融会贯通,比补习班奏效多了。
周颂也偷偷溜进过男生宿舍,张诚年是不会带她进的。她已经悄咪咪摸得熟门熟路,有一次推开门,张诚年刚好在换衣服。可周颂盯着他的膀子直接走了进去,他吓了一跳:“靠,小六你想干嘛?”
张诚年着急忙慌的把衣服穿上了,捍卫自己的清白。
周颂揪着他的衣角,眼角湿润了。她的手微微抖着从里层探了进去,掌心触摸到他背上一大片红色的疤痕,触感一阵滚烫。
尽管时间久了,看起来依旧狰狞。
张诚年被她的手指摸的一阵战栗,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收紧,面色潮红,跳动的心平静后缓缓解释:“高二的时候,宿舍条件不太好,被虫子咬的。”
张诚年愣了一下,他感觉到后背的衣服被泪水湿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把女孩揽入怀中,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语气温柔的哄她:“哥哥没事的。”
从小一起长大,她看着这个男孩子独自探索着一条前无指引的路。
那个时候张诚年上学压力多大啊,从农村到城镇的教育水平差那么远,他没有依靠任何人。仅凭着坚定的意志,不论是学习的压力、生活的贫穷或是人前的自尊,他都咬牙挺过去了。
而她现在享受着这么好的条件,有什么资格不努力呢?
这也是小六的爹娘坚持送她去长沙的原因呐,看着诚哥儿一路的艰辛,父母怎么舍得女儿吃这份苦头呢。
在这一刻,她既心疼张诚年的隐忍,也彻底理解父母的苦心了。
九点钟下晚自习,张诚年便会送她回去。前一段路骑着自行车,她坐在他后面。到了后一段路,两人便下了车,慢慢推行着。
看着路灯下两个人交错的影子,周颂心里便十分餍足。
时移世易,生活在一个与从前完全脱轨的世界,她只有在张诚年的身上,能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灯芯桥。
今天,她哭过。
所以一路上他牵着她的手安抚她,像小时候一样,带她回家。
他的手掌宽厚粗糙,上面的纹路像一个微观世界,倒映着家乡山脉与河流。
周颂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手心的老茧,他便会微微用力收紧,出声制止:“小六,别闹。”
居高临下,他的目光凝视她。
此刻,少年也终于意识到,他的内心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坦荡。
小时候,还没有男女之别,年哥儿牵过所有灯芯桥乡姑娘的手,只有小六的手心最软。所以他最喜欢牵着她的手回家。
小时候,心里总是恶作剧的想把她弄哭,等她哭了他又不知所措,但一哄,总能好,她是最好哄的小姑娘。
小时候,把毛毛虫放在她的手臂上,他观察着她皮肤变得粉嫩。
这是他牵着长大的小姑娘。个子也长高了,正好到他的胸口。每次她靠近,心跳的节奏总是抑制不住的加快。
“下次我不骑自行车了。”小六仰起头看着路灯下的少年:“我们数一数从你学校走到这里,有多少步。”
小时候他们在月光下牵手回家,此时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彼此的神色更明朗了,他的眼底是一片温柔:“好。”
小六第一次去梧桐小学报道的时候,父女两一前一后走着。父亲宽阔结实的背影在她前面,她便故意踩在父亲留下的脚印上。
阿爹带她玩游戏——数步。
从家到学校一共有多少步呢?
小六还不会数数。
阿爹说,从一数到一万,就到家了。
小六呀小六,从一数到一万,就是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