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把自己在海边的照片夹在信里去邮局寄了。
看到冯乐乐的相机她才意识到爹娘好像也没有照片,等什么时候一家人一起拍一张才好嘞。
但冯依和周怀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冯依热情的张罗着一起去影楼拍一张全家福。
周颂心里隐隐抗拒,每次都拿借口搪塞了过去。
其实她的借口很敷衍。
比如说今天不舒服不想去,或者说今天定下的学习目标没完成去不了,但至少每次周颂都会说一个理由,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在周颂心里觉得,自己在外面的言行举止都代表了爹娘,代表了整个灯芯桥乡。
冯依显然不是这样认为,她觉得龙生龙,凤生凤。
周颂的优秀全仰仗先天的基因优势,在她潜意识里完全抹去了关于周颂六岁以前的记忆。
于是她自我感动,自认为至少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你真该改改,冯依同志你的思想太缺乏觉悟。”周怀明不止一次提醒:“如果你继续我行我素,女儿的心永远也不会向我们靠近。”
“那你说得对,怎么不见女儿跟你亲近呢?”冯依不满的反驳。
“有一种情绪叫迁怒,小颂眼里我们是一类人。”
“所以你觉得你作为父亲很合格,全赖我这个妈不好?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职业敏感性,女儿怎么会被送走,你就舍不得摘你那顶官帽,现在......”
“你简直无理取闹。”
说着说着两人又吵了起来,冯依一肚子火,气过之后还是静下心来。
“那个姓张的小伙子,我可看见他们两个好几次牵手回家,上次在火车站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女儿才多大啊,他们那边的人知不知道检点,我们小颂年龄小可还什么都不懂。”
听到这个,周怀明也皱了眉,虽然妻子说话难听了些,但这个苗头确实也不太对,但他还是安慰道:“你也别乱想,他们毕竟从小一起生活,不过现在大了也应该避嫌,你下次跟小颂提个醒就行了。”
“女儿跟我们本来就不亲,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不用操心。”
周怀明枕着枕头,他思考着:“说起他,你觉不觉得我们女儿跟他在某些方面有点像。身上都有股劲头儿,思维方式也像。”
“是,那不咸不淡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我常常觉得我欠他们两的。”冯依闭上眼睛幽幽说道。
开学的时候,是根据年级排名重新分班,周颂如愿分到了五班。整个班级的流动性不大,一般来讲成绩都很稳定,只有周颂是个意外。
温老师站在讲台上介绍一遍新同学,以资鼓励。
上次校运会围着的几个同学看着她眼熟,只有陈帆先认了出来:“小姑娘,挺有本事的。”
看大家还云里雾里,陈帆指着说:“上次校运会,那个跑步很快的小姑娘。”
“哦~~”同学们一阵欢呼,你一言我一语打趣着:“看来我们高二运动会有救星了。”
站在讲台上周颂突然被这样热情的欢迎,十分腼腆的自我介绍了一遍。
陈帆主动邀请她同桌,到了高中很少男女同桌,于是同学们更唏嘘了。
“同学,你可得保持好成绩。”陈帆悄声提醒,大起大落在年级里很常见,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但是重点班的氛围跟普通班果然不一样,十四班大家都是该玩玩该闹闹,在五班毫不夸张的说大家都在内卷,这就是段位不同的游戏玩家的思想觉悟。
周颂还自认为很刻苦,正不就应证了一句话——比你优秀的人更比你努力。
于是她也偷偷加入了内卷的队伍,并且不用再常常去打扰张诚年了,因为陈帆简直是学神级别,不仅懂得课内知识多,课外涉猎也相当广泛。
周颂觉得自己的英语已经不错了,但陈帆还是建议她有时间再把口语加强一下,顺便把自己参加的外教培训班介绍给了周颂。
于是两人周末也都一起去培训班上课,周颂的语言方面比陈帆更有天赋,她的进步也一日千里。
陈帆在数学方面可以喻为天之骄子,他的奥数比赛奖牌无数。
而他也很愿意分享,经常课间会给周颂输出一些奥数知识,慢慢的周颂又加入了他的奥数培训班,两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牟足了劲儿学习。
陈帆的学习成绩比现阶段的周颂强很多,刚开始周颂还被他诓过,考完试了两个人一起讨论试卷,陈帆叹着气说:“唉,这次考的一般。”
这句话虽然听着耳熟,但周颂也没往心里去,她心里还暗暗窃喜着自己这次发挥不错,十分虚情假意的安慰他:“没事的,你尽力就好。”
结果成绩出来之后,周颂撇了他一眼,开始较劲儿。陈帆不仅比她强,还比她强出好多。
自从周颂走了之后,蒋乐乐好几次找她,但周颂忙的无暇分身,她完全忽略了这个朋友。
蒋母看着闷闷不乐的女儿,于是建议道:“要不你也去五班吧。”
蒋乐乐摇头:“不要,我不喜欢搞特殊。”
张诚年开学之后生活和学业也很忙,比周颂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他兼职的餐厅走进来一个女人,女人一身贵妇打扮,脚下踩着一双细致的高跟鞋,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倨傲。
这个人是周颂的生母——冯依。
餐厅外,周礼趴在汽车的窗户上看着聊天的两人。
“小张,你一起坐吧。”冯依示意。
张诚年大概已经猜到女人到访的原因,这一刻,他的自尊已经摇摇松动了。
她要讲的是,是两个阶层之间的对话。
张诚年面色如常:“不好意思,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您可以先点餐。”
“我时间比较赶,说完就走了。”冯依把他领到一侧的座位,脸上挂起招牌笑容。
在来之前她已经开始措辞好怎么不伤害他又能把话说清楚,现在面对面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她先开口解释,想缓和一下气氛:“你放心,阿姨一会儿会买单的。”
说完,她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太合适。
但这并不重要,冯依继续酝酿着。
“小张,谢谢你对我们小颂的照顾,阿姨非常感谢你。但是现在你们已经这么大了,都说男女有别,我们小颂年龄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又是女孩子更需要被保护,所以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吧。”
张诚年沉默,没有回答。
冯依继续说:“我知道我们小颂在你的帮助下学习进步很大,因为你的辅导,这个学期还考进了重点班,阿姨可以支付你费用的,包括你大学的学费我们夫妻都可以资助你到毕业,真的很感激你对我们小颂这么多年的照顾。”
氛围是良久的冷漠,冯依观察着他的神色。
眼前十八九岁的少年心性已被磨炼出几分坚韧,不动声色。
他身上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也透露被生活打磨过的稳重。
张诚年一贯擅于隐忍,此刻却忍不住道:“您说的保护方式,如果我没记错初见她的模样,您是怎么照顾的?”
“小六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止给她补习,还有每天带着她上学,每天来回四个小时山路,那时候路还走不稳。”
“在小六来长沙之前,她爹多次叮嘱我,照顾她本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