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夏日的午后给她补习,让蜻蜓落回窗棂上;
他在雪地迷宫里捉弄了她,也在书包里给她放了一盒糖果:
可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了。
那个牵着她的手的少年,最终把她丢下了。
周颂没有挽留张诚年,也没有问张芳哪里不合适,因为她的心里隐隐知晓答案。
张诚年是不会跟她在一起的,因为他是张诚年,所以她才喜欢。
少年的自尊,远高于他的爱情。
高三的暑假,周颂原本跟蒋乐乐约好一起去灯芯桥,带她看看自己的童年。最终还是留在了长沙。
这个暑假她没有去旅游,没有回家乡,安安静静的陪着周礼。
周礼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宋婶一个没注意,他就偷偷爬上院子里的树,没抓稳摔了下来。
宋婶差点急得打救护车,一直问他心疼不疼,胸口没事吧。
周颂走了过去,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小男孩左胸口上,那是把整个胸膛切开留下的伤疤,直角形状,狰狞恐怖的像一条蜈蚣爬过的痕迹。
周礼捂住自己的胸口,赶紧把衣服穿了回去,语气有些怯:“姐姐......”
她蹲下身,看着弟弟:“你生什么病了?”
周礼摸着自己的左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医生说,这里,坏了。”
她知道弟弟身体不好,但从没想过是这么严重的病——心脏病。
“姐姐,很丑吧,被你看到了。”周礼撅着嘴,语气有些纠结。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有着那么狰狞的疤痕,她不敢想周礼是怎么在手术台上挺过来的。
可他不仅动过刀子,还是三次,三次躺在手术台上,三次把胸口整个剖开。
周礼八岁那年凶险万分,医院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告诉家长做好心理准备,那一年他差点就没了。
冯依一个人瘫倒在手术室外,周怀明却在山区抗洪没回来。
“那时候我想,儿子要是没了我要跟他离婚。”
“可我们小礼从昏迷中清醒后,跟我说妈妈,不要怪爸爸,他工作很辛苦的。我的孩子他那么好,那么好,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冯依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周颂沉默了许后问:“是不是夏天,七月份的时候。”
冯依愣愣的抬起头,然后点头。
周礼总说他跟姐姐心意相通。
原来这就是血脉相连,骨肉相亲。
那年周颂十三岁,初一毕业,突然烧了一个多礼拜。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她留着相同血液的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个八岁的孩子,已经历经过了死亡。
作为姐姐,她不称职。
她一直刻意的跟周礼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她曾被那么多人包容,却做不到包容自己的弟弟。
周礼还有最后一次心脏搭桥手术,需要等成年前做。
医生说概率一半一半,成功了以后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失败了......
如果不做的话,终生不能做个正常人,且随时有发病的可能。
周礼不爱学习,成绩不好,字写的潦草。
周颂耐心的教他,就像小时候阿爹教自己一样,一笔一划。
周颂身手很灵活,她爬到树上抓了知了下来:“你上次就是想要这个啊。”
这个暑假,长沙周家拍了第一张全家福,照片上一家四口笑容温馨。
周礼书桌上方方正正的摆着一个相框,他注视良久。
在日记本里写:“其实生病也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