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守了一夜,了青念了一夜的经,他敬爱这个对手,无论是武功还是道义,钟无锋都是当之无愧的江湖大师。尤其是他的那一番不许寻仇的话,更叫人感激。可感激对于这样的暮年英雄,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派人去洛阳请的大夫到了,接连来了七八个,都是精神疲惫地进去,埋着脸出来摇头。众人的心一落在落,了青想着若是在少林就好了,了心师兄也是颇通医术。可路途遥远,只好念了句阿弥陀佛。最后出来的医生同样无能为力地抱拳,“老英雄许久不曾操练,突然用功,透支筋骨身心,胸口处的刀伤倒是不重,但用刀之人功力深厚,刀气进了五脏六腑,穿梭不绝,唉,何必呢?”大夫相当惋惜地离去,庄中人看看了青,重重叹气。
“少爷,老爷叫你进去。”管家出来叫着。
钟万山跪在窗前,涕泪横流。
“山儿,我昨晚的话你可记得?”钟无锋虚弱地说道。
“山儿不敢忘。”
“你说说。”
“不要找了青报仇,不要找少林寺的麻烦。”
“嗯,记得就好,山儿,你可知为父为什么这样交代?”
“因为孩儿无能,没法给父亲报仇,还会枉送了姓名!”
“错,大错特错,咳,山儿,”钟无锋挣扎着坐起身来,“山儿,我这二十年,一直在等一个对手。昨日一战,我生无所憾,死无所惧。我,我钟无锋一生好战,磊落光明,奉行江湖道义,可江湖变味儿了。老子我气不过,又改不了。山儿,此战是我所愿,若你非要报仇,便是辱了我的江湖。山儿,你知道了吗!”钟无锋激动难抑。
“父亲,山儿谨记。”
“那就好,那就好,好了,办完后事,就去少林拜师学艺吧。”钟无锋咽了最后一口气,笑着离世。
......
把老英雄送走以后,了青向钟万山请罪,后者说道,“大师,之前是我无礼,还请见谅。父亲说,若是我找你复仇,那便毁了他的江湖。我想了一天一夜,终于想明白了,大师,感谢您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明天,我也要启程去少林学艺。”钟万山慨然说道。
“贫僧惭愧,出家人不可杀生,然而意外伤人,亦是伤人。”
“大师,您觉得像我父亲那样的江湖英雄,应该怎么死?”钟万山反问道。
了青无言。
......
夜里,孟守仁摆了桌酒,与了青月下谈话。
“青兄,逝者已矣,不必过于自责。”
“阿弥陀佛,我不为杀人,人却因我而死,贫僧难辞其咎。”
“对英雄来说,老死才是折磨。”孟守仁灌了一杯。
“孟兄,世人皆说,酒可解愁,可解我心愁吗?”
“酒解千愁,却难解心愁。”孟守仁又是一杯。
......
下山路上,孟守仁听到议论,说钟家庄布告天下,黄河第一刀钟无锋含笑离世,最后一战,酣畅淋漓,因武而生,因武而亡,家父幸甚,江湖幸甚!
至于“少林武僧破杀戒,黄河刀雄遭惨死”的说法,也在江湖传开。
“觉醒师叔,早。”两个看样子比狗子大好几岁的和尚恭敬地同师叔打招呼。
“早,”狗子装模作样地回了句,“等等,你们两个没啥事的话,去给我挑两桶水去。”
“师叔,昨天就是我俩挑水的。”一个叫虚心的和尚委屈巴巴。
“行吧,那你们砍柴去,别废话啊。”狗子背着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