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家庄出来,路口候着一名办事小哥,原来是三家店聚酒楼老板差人前来,邀请三位酒楼小聚片刻。孟守仁乐意吃顿白食,再者也想见识见识三家店的幕后老板。苏禾偷拧其腰,假笑道,“是不是还想认识认识聚花楼的老板娘呢?”孟守仁直呼不敢。
白日时候,三家店街道热闹,有路过的游侠浪子,也有慕名而来的商人旅客。酒楼掌柜在门口候着,见三位到来,赶忙笑脸招呼到内堂。稍坐片刻,门口走进三人,其中之一是聚雄庄庄主老头,虽然年老,五短身材,白胡垂地,却精神抖擞宛如二八小伙儿,自称老白头儿。再一个商人模样,眼神精明,服饰高档,手拿一副白玉手串,不停拨着,瞧了便知是长期打算盘落下的习惯,其人自称铜算盘。最后一位不消动脑,一看便知是聚花楼的娘娘,倒不是说打扮轻浮,相反,只能说一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着着实不像风尘人物,衣冠素雅,动静知礼,自称聚花楼花无心。铜算盘拍拍手,外面端菜的人陆续而入,每上一道菜,铜算盘便用三两句介绍一番,整整十道,四荤三素均是热菜,外加两道凉菜,一盆菜汤。孟守仁笑道,“初进酒楼并不觉着腹中空虚,可这菜一道道上来,我这肚子便一分分空了,三位老板,要不咱们先吃,边吃边谈?”
“孟少侠快人快语,来人,上酒。”铜算盘招呼道,“孟少侠,知道您好酒,这是本店存了二十年的杏花村,请!”
封子一起,屋内酒香弥漫,孟守仁咂吧咂吧舌头,也不客气,登时干了一碗,“好酒,好酒!前些日子喝的,定然是掺水了呀。”
“少侠好酒量。”老白头和花无心称赞道。
几人就酒吃菜,不多言语,只是说些太行往事,山西日常,孟守仁来话便接,几个来回,便打成一片。苏禾偶尔附和几句,了青则大不自在,素菜清美,新茶润心,却因为三位掌柜迟迟不说正事,心里不大舒服,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也是一句带过,不愿多说。酒过三巡,窗外传来琴音,白云止步,暖阳微醺,细听则如飞瀑静落,山鸟低鸣,春草伏腰,杏花抬眉。
“咦,这是失传已久的高山流水吗?”苏禾疑声问道,又惊又喜。
“苏小姐果然慧耳识音,不愧是山东苏爷的掌上明珠!”花无心莞尔一笑。
“你们认识我家爹爹?”苏禾再吃一惊,除了那日在钟家庄,她再没说起过过自家身世。
“你们父女面容相似,一猜便知。”花无心继续笑道。
一曲歌罢,又来一曲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此曲情酣意畅,低处如春雨滴湖,细语连绵,高处则情人山唱,爱意昂扬。听得苏禾轻靠在孟守仁怀里,众人笑话也不肯起来,腮红如桃,“孟哥哥,我想学这首曲子。”
“好,那我就替你求求花楼主。”孟守仁春风满面,一口答应。
“苏小姐若是要学,又何必要孟少侠来求?我家曲娘也想找个徒弟传承呢,聚花楼的女子可比不得苏小姐,各个蠢得的很呢!”花无心不待孟守仁开口,便妙语连珠,应了下来。
“谢过苏小姐。”孟守仁嘴上称谢,心里已经猜出三分。
“既然苏小姐要学此曲,那三位贵客定要留些日子了,孟少侠,小店还有许多陈酿,三个月不敢说,但在苏小姐学成之前,我保证,每日不会有重样儿的。”铜算盘接茬道。
“铜老板这招高明,我的胃不容拒绝呀,只是,”孟守仁迟疑一下。
“只是如何?”铜算盘赶紧问道。
“只是我这了青兄弟,出家人,一不能喝酒,二不能进青楼,三不能拳馆卖艺,这我们留下好说,了青大师你们如何安排呀?”孟守仁说着客套话,口气却表明自己已经猜出对方心意。
“不知三位可听过‘三只手’的事?”老白头问道。
“略有耳闻,”孟守仁见了青茫然,便开口说道,“‘三只手’是江湖黑榜上的高手,黑榜是针对江湖恶人、武林败类排的榜子,上榜的人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凶徒,而‘三只手’榜上排第十名。虽然只是第十名,可这黑榜已经存了二十多年,前九名的恶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这几年,‘三只手’是江湖目前名声最盛的恶贼。我也就听说这么多,其他消息还得看白掌柜的。”
“孟少侠所言不错,我只是做个补充。‘三只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老白头一接上话,便落下惊雷,“也可以说,这是一个组织,其中有塞北杀手卓逸、天水黑手阮登,以及人间摘花手陆海,听名号也知道这三个人的来历和武功路子。据可靠消息,这三个人只是近几年因为一些事情,偶然走到一起的,并非同门师兄弟。三人之中,卓逸为长,阮登第二,陆海第三,平时各自活动,要做大事了才会聚在一起。”
“阿弥陀佛,白施主,贫僧想问问,他们都做过哪些恶事?”了青插了一句。
“大师问得好。他们原先各自行事,卓逸是个杀手,拿钱办事,上至王公贵族,下到江湖门派,只要价钱合适,就会出手,不问因果,不论是非,不讲原则,典型的认钱不认人;阮登则是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凡是他看上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杀人夺宝,就连同门师兄弟,都死在他手里,只是因为一把宝剑;至于陆海,就显而易见了,偷香窃玉、坏人贞洁,许多良家女子经此之后,选择自尽,活着的也是生不如死,备受冷眼。”老白头说地气血喷张,恨不能替天行道,“这三人不知因为何时聚到一起之后,更为嚣张,曾经一月之间,扫荡一城,人心惶惶,纷纷躲进地下室,连着几个月不敢出来。后有江湖门派,发起通缉令,决议联合行动,捉拿三只手。不成想,还没联盟,该门派就消失了,整座山除了血水,不见尸体。后来山下的人打水时候,从井里打捞出人头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白施主,你们的意思,贫僧明白了。若有‘三只手’的消息,少林武僧愿为武林除害。”了青明白,三家店用绝响之音留下苏禾,用美酒佳酿留下孟守仁,再用佛门慈悲留下自己。他们早知道了青此次出山,便是为了重振少林,除掉“三只手”,一举两得。
“这样看来,我青兄也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了。说来奇怪,明明是青兄动手,怎么就有点吃人手短的味儿呢?还有我,孟守仁虽然爱吃酒,但也不敢借着上浩的名声吃白食,三位掌柜,有事直说吧。”孟守仁转动手中酒杯,笑意凝固,他没有耐性听下去了,虽然白老头说的是好事,但三只手凶名赫赫,惹上他们,就没有多少安心觉了。
“我也这样觉得,三位掌柜,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不然我和孟哥受之有愧。”苏禾正声道,“了青大师虽然厉害,但初入江湖,不知人心险恶,容易吃亏。”
白老头同铜算盘、花无心互换眼色,起身拱手致歉,讪讪说道,“惭愧,惭愧,是我等小人心肠了,做久了生意,脑子里净是算计,还请三位见谅。实不相瞒,我等有事相求。”
果然!孟守仁双瞳一亮。
铜算盘关了房门,吩咐下人看好外面。
“我家主人去年往川蜀做生意,一日突遭抢劫,人财两失,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花无心说着,就要落下泪来,孟守仁本打算调侃一句“那不正好,你们就自由了”,赶紧收住。
“沿路寻找,百般打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听得一些线索,人就在华山。”白老头哼了一声。
“在华山呀,那可是不好找。”孟守仁嘀咕道。
“是啊,华山君子剑,江湖上谁见了不是客客气气的,劫人?说出去谁都不会信,但消息绝对牢靠,就是华山劫了人!”老白头十分确信。
“敢问消息从何而来?”
“孟少侠,这个不能说,是规矩,我们有自己的渠道,但消息千真万确!”老白头又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