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怎么?” 夜振端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皇帝撩了一下眼皮,见是夜振端,遂道:“老五也来了。” 一个“也”字,叫夜振端听出旁的意思来。 看来,今日不止他来过,还有旁的皇子也来过。 也对,他能得到消息,旁的几位大抵也得到了消息。 夜振端压下心头疑惑,笑吟吟上前:“父皇在做何好吃的?” “小炒肉,下酒最好。” 皇帝往锅里倒了料酒,噌的一声,又开始颠勺。 他若不是个皇帝,大抵会是个很好的厨子。 夜振端动了动嘴唇,笑问:“父皇,儿臣可否有幸尝尝这道小炒肉?” 皇帝扫他一眼,笑道:“你想吃,就叫你府中厨子去做。” 言外之意,是不肯了。 夜振端也不泄气,又上前两步,径直到了灶台旁。 “锅里这么多,父皇分儿臣一点呗。” 皇帝颠着勺子,淡声道:“这道小炒肉,朕要命人送去东宫。” 此话叫夜振端再也笑不出来。 若是硬着头皮笑,那便是比哭还难看。 索性不笑了。 东宫吃得,他端王吃不得。 那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 便是皇位! 这时,皇帝又道:“北岚那丫头答应给朕做好吃的,她许是将朕忘记了,只给她父王做吃的了,朕得弄道菜提醒提醒她。” 此话好似在解释,将菜送去东宫,没旁的意思。 但父皇夙来不喜黎语颜,如今竟然破天荒地做菜给她吃,这又是何意? 夜振端实在想不明白,莫非是黎语颜擒住了夜雍的关系,让父皇对她有所改观? 哦,对了,黎语颜是言夫子。 父皇喜爱言夫子的字帖,上赶着巴结也是可能。 如此一想,夜振端心里的不平衡稍微好受了些。 皇帝往锅底下了调料,再翻炒一番,就出锅装了盘。 他冲马公公招手:“把菜送去东宫。” 马公公恭敬称是,小心翼翼地将小炒肉放入食盒内。 为了保温,食盒底层还温了炭火。 皇帝净了手,小太监旋即递上棉帕,他接过擦手。 “老五来寻朕,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皇帝将棉帕丢回小太监手上,抬步往御膳房外走。 夜振端立马跟上:“父皇,您的孙子孙女说想皇祖父了。儿臣便厚着脸皮进宫来问问,您明日可有空闲,儿臣好带着他们进宫来看您?” 他不敢明摆着问父皇,是否下定决心将皇位传给老六,便拐着弯地提上一提。 老六能不能活到年底,这几月内能否令黎语颜怀上子嗣,全是问题。 而他不同,他有一双儿女,是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儿女双全的。 皇位他是想的。 也不是说非要坐。 但身为皇子,不想就太过窝囊了。 更何况,老六的身体不成。 老六若得了江山,届时老六撒手人寰,天晟江山将面对何种危机,他都不敢想。 皇位稳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天晟地大物博,多的是国家觊觎。倘若皇位不稳,那天晟江山就有很大可能陷入纷争中。 战火对百姓来说,最是糟糕。 皇帝笑道:“他们若想来,随时可以。”顿了顿,他毫不给情面地揭穿,“老五,你其实是想问皇位之事吧?” 夜振端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 皇帝摆了摆手:“不,你敢。” 夜振端立时冷汗涔涔。 如今秋凉,风这么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皇帝缓步走着,缓声又道:“夜雍束手就擒那日,朕下了一道诏书,那便是永不废太子,那可不是戏言。” 夜振端悄悄抹了额头的汗水,低眉垂眼地称是:“儿臣知道,君无戏言。” 当时他想着太子不废,但皇位可不传给太子。 如今想来,事情不是这般。 皇帝肃然道:“朕不会再起废太子的心思,皇位是你六弟的。老五,今后你们兄友弟恭,是朕最希望看到的。” 他可要长寿的。 既然长寿,可不想希望儿子们再起纷争。 以往那些皇子都惦记皇位,究其缘故,是他这个当父皇的明里暗里地怂恿默认。 而今不同了! 太子便是储君,便是天晟未来的皇帝。 人选定下,旁人再起心思,都不成。 是时候让皇子们知道,再争皇位毫无意义。 夜振端长长舒了口气,颔首道:“儿臣明白了!” 纵使心有不甘,纵使知道老六病弱,但父皇的决定不可改。 那就等年后再说吧。 皇帝“嗯”了一声,道:“该用晚膳了,你留下陪朕一道用吧。” 夜振端称是,乖觉地扶起皇帝胳膊,搀扶着他走。 —— 马公公将小炒肉送到东宫时,松果正命太监宫女们摆好膳食。 见他过来,松果上前:“马公公怎么有空过来?” 马公公将食盒内的小炒肉端出来,含笑道:“皇上来了兴致,亲自去御膳房炒的小炒肉,专门命咱家送来,正好给两位殿下添道菜。” 夜翊珩与黎语颜相携出来,看到皇帝炒的菜,相视一笑。 “父皇如此闲?”夜翊珩直言不讳。 马公公笑着作答:“老奴以为皇上是在提醒太子妃殿下,给镇北王做菜时,别忘记了他那一份。” 黎语颜笑着摇了摇头:“我今日还没空做菜呢,等赶明儿做了,会送去父皇跟前的。” 可不是没空做菜么? 午膳在王府用的。 整整一下午,都在车上被某人使劲折腾。 也就这会子得了空,就算得了空,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马公公含笑道:“好,那老奴就如此去禀了皇上。” 他躬身退下。 退了几步,复又走上来,压低声对夜翊珩道:“太子殿下,今日清早开始,贤王、梁郡王、八皇子与九皇子都陆续到皇上跟前,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话。适才老奴出来时,端王就在皇上身旁。” 具体他们说些什么,大部分他都没听清。 但太子殿下聪慧,自然是能猜到的。 夜翊珩颔首:“知道了。” 马公公这才拎着空食盒,退下了。 夜翊珩拉着黎语颜坐到桌旁,皇帝炒的那盘小炒肉就搁在夫妻俩中间。 松果与妙竹给夫妻俩一人一双一筷子。 两人相继夹了一筷子入口。 “呕——” “父皇是打翻盐罐子了吧?” “醋当酱油放了吧?” “糖还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