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想到,温折应酬时也在开小差,[这就结束了?]
输人不输阵,沈虞挑衅回复:[没呀,我赶下一场]
那头没了回应。
刚刚喝了杯酒下肚,蒋胜刚吃一口菜缓解,便听旁边的温折发出声轻嗤。今日酒桌氛围还算轻松,几个老合作伙伴一起组了个局。温折今日本不想来,但蒋胜可不想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好说歹说还是把人给拐来了。
开宴前,蒋胜还煞有介事地奚落一句:“反正也没人陪你吃饭。”结果人是来了,心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温折手指按在手机侧,屏幕摁亮又摁灭。
蒋胜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呢?心不在焉的。”他又打量了温折一眼,“不会是谈恋爱了?”
“还没。”
没就没,笑什么。蒋胜眉头拧一半,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还没那不就是快有了?想通这一茬,蒋胜眉头松开,没再计较温折的种种反常。
毕竟,谈恋爱的人都沾点傻。
温折估摸了下饭局的结束时间,终究还是摁亮屏幕。
[在哪,八点半我去接你]
沈虞再看到温折消息时,时间已近八点,她已经站在沈家别墅的大楼下。
看到消息,她心跳快了一拍,没多犹豫就把位置分享给了温折。
沈宅位处京南紫园。
多年前沈光耀买房时,这处地还未达如今寸土寸金的价格,而今紫园已经成了京城富人区的标志,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沈虞站在沈宅门口,看着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陌生和疏离扑面而来。
沈宅初建时,家中的每一处,每一角都由白婉玉亲自设计。也只有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宅子。
但现今,门口处的雕花换成了金砖,宅内白婉玉精心打理的郁金香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下满片的艳俗的芍药牡丹。
每一处,都不一样。经年过去,韩雅一点点,慢刀炖肉般抹去了白婉玉存在的痕迹。
前方带路的佣人观察着沈虞的脸色,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虞悄无声息地跟着佣人进了沈家大门。
隔着长长的门廊,她听见了说笑的声音。
韩雅轻声细语地规劝着沈光耀:“多喝点老鸭汤养胃,天天在外面喝酒,胃都要喝坏!”
“应酬嘛,没办法的事。”
“天天就应酬应酬,一点也不爱护自己的身子。”韩雅声音染上不符合年纪的娇俏,“到时候喝坏了,谁照顾你!”
沈光耀哈哈大笑:“这不是有你嘛,弯弯也在,有你们娘俩,我还怕什么。”
“爸爸不用担心。”沈弯弯笑眯眯地插话道:“我和妈妈都在。”她语带深意:“再不济,还有小虞呢,有她在,爸爸可放心了吧?”
“弯弯!”眼看着沈光耀表情僵硬下来,韩雅适时打断沈弯弯,又含笑给沈光耀舀了一碗汤,“来,多喝点。”
墙壁挡住了视角,沈虞倚在墙边,安静地听了一出大戏。
前方僵硬站着的佣人脊背直冒冷汗,抬高嗓音以作提醒:“先生,小虞小姐回来了,正在门口站着呢。”
屋内碗筷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稍显忙乱的脚步声,沈光耀当先从饭桌走过来,“小虞啊,怎么来了不提前和爸爸说一声?吃饭了吗?”
韩雅也跟上来,一脸忙乱地拍了下手:“哎呦,瞧我,都没给小虞留饭。”又满脸自责:“是我不好。”
沈光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是你的责任。”
“行了!少做点戏。”沈虞打断二人,冷冷掀起眼皮,清凌凌一双眼看向韩雅,露出一抹笑:“我来只为一件事,聊聊?”
“好。”韩雅依旧,站着多累啊。”
沈光耀:“对对对,坐下来聊,刚好爸爸也有话和你说。”
吃到一半的饭桌,被佣人匆匆收了起来。沈虞据一边,对面坐着沈光耀和韩雅,侧边是表情莫测的沈弯弯。
时隔多年,沈虞再次坐在了这个位置。
只不过,那次她的对面只有沈光耀,用着最虚伪的言辞,告诉她,他要和韩雅结婚了。
佣人上了茶,一片热气袅袅间,气氛安静到滞闷,没人当先开口说话。
“小虞啊。”沈光耀喝了口茶,轻轻喟叹一句:“这件事…爸爸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提起,现在关了门,都是自家人,那我就直说了。”
“上次你韩阿姨和我说,你与陈和泽走得很近?”说话间,他瞥了眼沈虞的脸色:“陈和泽毕竟是你姐姐的未婚夫,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
“女孩子毕竟还是要自珍自爱,你高中时候就…”后面的话,沈光耀停顿了下,似乎觉得难以说出口。
沈虞冷静地反问:“高中时候?我高中时候怎么了?”
“你高中利用那个男孩子,现在又利用陈和泽来伤害弯弯,屡教不改。”沈光耀面色很不好看,似乎为沈虞的行为感到痛心:“我想,是我对你教育得不够好。”
沈虞一听就笑出声了,“您的教育?您什么教育?以身作则何为虚伪,何为出轨,何为狼心狗肺吗?”
“那真巧,您可教育得太好了。”
“沈虞!”沈光耀气得一拍桌子,“你还是不知悔改!”
氛围紧绷,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沈弯弯低眉顺眼,苍白的手指蜷在一起,她轻拍着沈光耀的背,梨花带雨地说:“爸爸,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韩雅也站起身,给沈光耀倒茶,“喝点水,润喉。”
她轻轻拧着眉,朝沈虞看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虞啊,你爸爸身体不好,你少说两句。”
沈虞抬起下巴,美眸犀利又冰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育我?”
她站起身,朝瑟缩的韩雅步步紧逼,“我妈给你的镯子呢?”
韩雅表情一变,眼中闪过丝慌乱:“什么,什么镯子。”
沈虞抓住她手臂,“我再问一遍,镯子呢?!”
韩雅开始喊沈光耀:“光耀,光耀,我手好疼。”
沈虞却直接伸手,把她按在身后的墙上,眼神冷到可怕:“镯子是我妈的陪嫁,她把你当朋友所以送给了你,你是怎么对待它的?你还是人吗?”
“我最后问一遍,镯子呢?”
韩雅被吓得满眼是泪,结结巴巴道:“镯子…镯子,陈夫人说喜欢,我就送给她了。”
“我给你要,要回来。”
哗啦啦一声,热茶从脑门当头倒下,沈虞手中举着空茶杯,往地上一扔,她看着满头茶叶,形容狼狈的韩雅,宛如恶魔低语般吐出两个字:“爽吗?”
韩雅抱着头,尖叫出声:“光耀!光耀!救我,救我!”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韩雅的尖叫声中,沈光耀如梦初醒,他失望透顶地看着依旧漫不经心矗立着的沈虞,气血上脑,两步上前便扬起手扇了一耳光。
“啪”得一声,火辣辣的疼便从脸侧传来,伴随着疾风,呼啸而来。
沈虞偏头,舌尖顶了顶腮,满口的血腥味蔓延而来,她疼得拧了下眉。
这场荒诞的闹剧,仿佛按了暂停键,一切都安静下来。
沈光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发麻的掌心,颤抖着手朝沈虞走去,“爸爸看看,有没有事…”
还未能说完,便被沈虞推了一个趔趄。
沈光耀看过去,却对上沈虞冰冷又鄙夷的眼神。
她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滚。”
地上的茶叶,水渍,玻璃碎片到处都是,满室凌乱。佣人沉默地收拾着地面,厅内,韩雅无声掉着眼泪,沈弯弯大气不敢出,沈光耀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僵硬地坐着。
“爸爸。”沈弯弯轻声细语道:“那陈家的事…”
沈光耀听得一阵烦,粗声粗气地打断:“闭嘴!”
“这事儿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沈弯弯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指甲却恼恨地深陷进肉里。
果然。
她就知道,沈光耀这样的男人,无能又怯懦,一点儿也不靠谱。
今晚的月色有些浅淡,漆黑的天空满是厚重的云层,只有零星几点星星点缀在寒夜。沈虞独自从紫园走出,这儿算是京郊,放眼望去,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走在路上。
还未入夏,夜晚有些寒凉。沈虞摸了摸泛着鸡皮疙瘩的手臂,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折腾了一晚上,也没吃饭,还被打了一巴掌,沈虞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这么窝囊过。
她自嘲地牵了牵唇角,结果一动,又被疼得一哆嗦,手臂抚上脸,已经肿了一大块。
时间已近九点,似回忆起什么,沈虞连忙摸出手机,看到温折打来了好几个电话,最近一通还在几分钟前。
沈虞眨巴两下眼。
心道,完蛋。
上次没回消息,就被怼了一晚上,这次把人鸽了,可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正在愣神间,电话铃再次响起。
沈虞瞪大眼睛,半晌不敢接电话,最终,她眼一闭心一横,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语气不是很好,但依旧压着脾气,耐心问:“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虞想起自己凄惨的模样,胡乱撒了个谎:“我等你很久没等到,就先回家了。”
“是吗?”男人语调冷了下来,“你家在垃圾桶边上?”
沈虞一愣,猛地抬头,看见了自己身侧矗立着的几个公用垃圾桶。
……
她懵了,左顾右盼,声音带着自己也未曾发现的颤抖:“你在我旁边吗?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似乎有些无奈,温折叹了口气,“你往后看。”
沈虞仍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转身看过去。一辆黑色轿车早就停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
转身的同时,驾驶座车门被打开,男人自车上下来。
身姿挺拔颀长,路边冷白的灯光倾泻在他头顶,一步步走来的同时,仿若踏着清风朗月。
沈虞呆呆地看着他走近,等窥得他眼神的变化才惊觉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连忙就要伸手挡住脸。
但她动作慢了一步,还未成功,下巴便被一双微凉的手给轻轻抬起,对上男人深邃的眼。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温折异常冰冷的嗓音。
“谁做的?”